麵前年輕女人的泣語在鬱落心頭流淌,劃開血淋淋的傷痕。
她曾經忍不住想象祁頌這兩年去了哪裡——
可能在另一個世界裡生活,徹底忘記了她,過得無憂無慮。
因此方才看見祁頌眼裡陌生的警惕和防備時,她如遭重擊,一瞬間以為自己猜測成真,祁頌真的徹底把她忘記了。
可是此時祁頌蜷縮在床上,頭一次在她麵前哭得肝腸寸斷,嘴裡反複念叨著“我好想你”。
就像獨自承受某種痛苦很久,心臟被蠶食得殘破不堪,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鬱落的眼裡也流出淚來。
她起身,脫了外套,躺上病床。
身體隔著被子碰到祁頌時,那個本來在抽泣的人忽然暫時止了聲。
一雙通紅的、濕漉漉的眼睛緩緩從被子裡露出來,緊盯著她,警惕又小心翼翼。
鬱落凝視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竟從苦楚裡覺察出一絲酸澀的幸福。
於是淚光中隱隱蕩起一點笑。
她發現,哪怕她和祁頌隔了兩年,隔了這期間不曾彼此分享的所有經曆和情緒,並且現在也尚未把話說開,可僅僅是知道祁頌在她身邊,她便已經十足安心。
壓抑兩年的情緒似乎都從這一刻起漸漸悠然地散漫下來。
她的笑意似乎刺激到了祁頌,於是那人紅通通的眼眸睜得更大更圓了,幾乎是在瞪她。
竟然瞪她。
“還瞪?”鬱落輕輕地說。
祁頌眨了下眼,眼睛默默睜得小了些,有些委屈的樣子。
鬱落又忍不住笑。
她眼裡的淚水將那份笑意浸潤得剔透,顯得柔軟而寬和,有種長久等待的時間裡,情意沉澱後的深厚。
祁頌一言不發、又一瞬不瞬地看著,下半張臉始終蒙在被子裡。
鬱落感覺得到她心裡的警惕和防備已經搖搖欲墜,於是試探地緩緩伸出手。
“祁頌,好好看看......”她溫柔地說,“我是姐姐。”
她的手觸到年輕女人披灑在床單上的發絲,指尖摩挲,細細地感受那綢緞般順滑的質感。
“我不知道你在經曆什麼,又為什麼糾結真假。”鬱落慢慢地說著,掌心最終撫上祁頌的發頂。
她輕車熟路地揉著,手指穿梭在發絲間,細膩的指腹輕輕按摩祁頌的頭皮,“但如果你不確定真假,可以不用那麼苛責自己。”
“哪怕這是假的......”她的眼裡是寬闊溫煦的包容,“你看起來心裡實在太累了。”
“就算在假的我懷裡休息一下,也沒關係的。”
祁頌本就通紅的眼睛又淚汪汪起來。
她始終沒說話,視線在淚意裡很快變得模糊,被她抬手迅速擦乾。
又模糊,又擦拭,如此反複。
這期間始終凝視著鬱落,像生怕眼淚遮蓋住視線,會看不到她的臉。
讓鬱落想起很多年前,她要“領養”祁頌的那天。
她問祁頌是否願意和自己擁有一個小家。祁頌當時也是這般無法控製淚意,抬手反複擦拭眼淚。她說可以慢點哭,而祁頌卻立即搖頭,哽咽地說:“可是我想看看你。”
在這份跨越多年時光的相似中,鬱落的心裡翻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的小狗從未變過。
鬱落抿唇,指尖從祁頌的發間退出,往下輕撫潮濕的眼尾。
動作間,手腕壓住遮掩祁頌的被子邊沿,露出下半張臉。
這才發現年輕女人竟始終緊緊咬著下唇,用力到咬破,都已經溢出了一些血珠來。
鬱落手指一僵,眼睛被那飽滿的鮮紅灼痛,一時忘了呼吸。
祁頌到底經曆了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她撿回家悉心用愛意馴養多年的小狗,走失兩年後再度被尋回,原本潤澤的毛發變得粗糲淩亂,性情也膽怯而敏感。
鬱落感到一種驚心動魄的疼痛。
她強撐著麵上的平靜,眼淚卻和心裡的血一樣汩汩流淌。強忍著不敢輕易發問,擔心會觸痛到眼前本就陷在不安裡的人。
隻能任由祁頌盯著她,用視線不斷做著確認。
良久後,祁頌終於緩緩鬆了下唇。
她掀開被子,將鬱落整個人包裹進暖熱來。而後挪動身體,手遊走到女人腰背間,抱緊。
“......你、你好像是真的。”祁頌啞聲說著。
她的腦袋埋在她的頸窩,閉上眼,鼻尖小心地蹭動,輕輕嗅了嗅。
唇瓣輕貼,一路沿著頸側線條往上。
她的下唇被自己咬破,吻鬱落的過程中摩挲到傷口,有些疼。
可是她吻得毫不停頓。
在那份痛感和唇瓣上女人肌膚細嫩的觸感裡,她好像得以漸漸尋回鬱落和自己。
細密的吻路過鬱落的下巴,繼續蔓延。
慢條斯理地,輕巧地吻在鬱落的臉頰,鼻尖,額頭,一邊吻著,一邊還用伸出手來,指腹細細撫摸著感受。
鬱落任由她像認回主人的小狗般,生澀地試探和摸索。
她白皙的肌膚上蹭到了祁頌唇上的血,緋色暈染開,有種瑰麗而破碎的美感。
“姐姐......”祁頌低低呢喃著,聲音有些顫抖。
她低頭,最終虔誠地將唇瓣貼合到鬱落的唇上。
這是一個小心翼翼的,緩慢而輕盈的吻。
可是深重地落在兩個人心頭。
她們都非常投入而認真,在唇瓣細致的糾纏裡感受對方。
鬱落嘗到了祁頌眼淚的鹹濕和唇上血液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