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大婚,和苗疆小王子結秦晉之好。
同樣初登大寶的苗王送來賀禮, 並借此機會向世人展示和南朝的兄弟邦交。
而不僅僅是苗疆, 北唐,金、楚、越、吳也同樣送上賀禮, 尤其是剛和南國、北唐交戰, 回國後又逢內戰的楚國使節,更是顯得殷勤。
言語間多有討好, 似非常擔心南皇和北唐會記恨之前的戰事。
尤其是在席上遇見腿傷還未痊愈, 出席南皇大婚的寧王時, 更是恨不得在她麵前一直保持九十度點頭哈腰的姿態。
生怕這位頗受南皇恩寵,甚至輕率大軍來救的寧親王一個不滿意,就將狀告到南皇麵前。導致現在已經國力大減的楚國再次麵臨戰亂。
可惜過於奉承的模樣, 讓寧親王很是不喜歡, 就算腿上的傷還沒好, 也趕緊單腳蹦躂著逃到後殿去躲著了。
反正她現在沒法兒喝酒,剛才來賀的北唐攝政王想敬她酒, 都被今天大喜的南皇擋了下來, 又還有誰敢讓她喝?
可是席上少了這互相敬酒一環,好像又有些空蕩蕩和無聊。還不如到後殿來, 一個人自在。
早知道, 就應該拉著阿衍來的。
蘇輕想著, 吩咐小宮女送些吃食到這間小書房內, 再弄壺果酒後, 就單腳跳到一旁的書架麵前, 準備找本遊記來看。
手指劃過書脊時,既然看見幾本眼熟的,不是曾經二皇姐借給她的那幾本遊記,又是什麼?
唔……原來沒丟掉啊。
蘇輕默默摸摸鼻子,訕訕的想著。
當初她在上麵看見幾個小故事,氣得不行,就提筆在旁邊寫了幾句,還畫了些……鬼臉。原想著讓竹青在市麵上再買一套一模一樣的還給二皇姐的,卻沒想到根本就買不到。
最後隻好硬著頭皮還給二皇姐,隨便一副可憐巴巴的說了來龍去脈,然後眨著眼瞅著她。
嗯。一定是自己裝可憐的樣子太過成功,才讓及其討厭書麵不整潔的二皇姐什麼都沒說,甚至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反過來寬慰她。
二皇姐真是大好人兒。
蘇輕一麵想著,一麵將自己之前看過的書籍抽出來,隨意翻了翻,就翻到了自己鬼畫符的地方。
看清後竟忍不住一愣。
因為上麵除了有她的胡言亂語外,還有另一個筆跡。
——蘇煥景的。
蘇輕記得這個故事,說寫這本書的筆者遊曆到某處,見一老人每天一早就站在村口,殷切翹盼,等到日落西山,才失望的杵著拐杖離開,筆者好奇,打聽後才知道原來這位老者年輕時曾救過一落魄小姐。
小姐說等她高中,必回來迎娶。少年點頭答應,信守承諾,並將自己的積蓄都給了那小姐。
可惜和所有負心薄幸的故事一樣,少年等了三年又三年,直到變成老者,也沒等到那位向他許諾的小姐。
直到幾年前,有同村的老婦人去看望自己家的親戚,在路上見到一老婦人,和當年那落魄小姐及其眼熟。追問下才知道真的是她。
原來那人根本不是什麼進京趕考,中途落魄的小姐。她隻是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打了個賭,說自己隨便誰都能憑著花言巧語得到對方的心。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為。
狐朋狗友不信,隨手指了一路過的少年,讓她去做。要是做到就輸她一桌好酒好菜。
然後才有了後麵的事。
老婦人以為被騙了錢的少年,也許等不了多久,就會嫁人,卻沒想到對方真的信守承諾,等了她一輩子。
內疚也好,羞愧也罷。
當她知道這些後,當天晚上伶仃大醉就沒了蹤影。過了兩天才在村莊外不遠的小河溝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而發現她的人,就是每天早晨必到村口等她的老者。
可惜屍體被水泡得失了模樣,老人並不識得麵前的死者就是當年的小姐。隻讓人打撈上來,站在一邊唏噓了兩聲,又繼續前往村口,癡癡的等著了。
村裡的人逐漸知道了真相,卻沒一人忍心告訴他。
因為真相實在太過殘酷,他們擔心老者會承受不住。
至於那老婦人的死,有不少人認為是她想趁著酒意來找老人,卻不幸走在半路上,滑進了小河溝,這才亡命。
蘇輕那時在旁邊寫的是:“笨。為什麼要站在原地等?連等一輩子的勇氣都有了,難道就沒有踏出這個村落,去找她的勇氣嗎?硬是要將自己困死在自己設下的圍城裡。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太不值得。”
而後麵的字跡飄逸藏鋒,是屬於蘇煥景的。
“也許是太在乎,所以不敢上前,因為求不得。卻又舍不得放手,因為舍不得。”
哦?蘇輕看了,不由挑了下眉角,笑得像個抓住二皇姐小辮子的小壞蛋。
沒想到二皇姐還是個癡情種。
想到這裡,蘇輕繼續興致勃勃的往下翻。
果然有她胡言亂語的後麵,都有蘇煥景的新批注,就像上課時和同桌傳小紙條兒一樣,倒是很有趣。
蘇輕乾脆拿著遊記回到躺椅上坐下,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繼續看。期間小宮女將食物果酒送了進來,她也不用杯子,手勾著酒壺,就這樣有些灑脫狷狂的往嘴裡時不時倒上一小口。
果酒略帶點兒酒味兒,但因知道是寧親王要喝,給的也是最不醉人且口感最好的。
說起來也和糖水沒什麼區彆了,隻可惜隻是對彆人而言是這樣,但對蘇輕這個一杯倒的來說,喝多了依舊能上頭。
等蘇煥景發現大殿內不見蘇輕,詢問後才知她早就溜到這裡來後,隨即不驚動殿上眾人,無聲跟隨而來,揮退守在門口的宮女侍者,一推開門,就見蘇輕側身縮在躺椅上,像隻貓兒似的睡著了。
左手從躺椅上垂落,酒壺斜倒在地上,地毯上有水漬。
而書被她的右手手背微壓著,在躺椅邊緣欲落未落。
蘇煥景站在原處,看著臉上略帶了些紅暈,睡得香甜的蘇輕。靜站了一會兒才跨步進入,並反手將門重新關上。
又停駐幾秒,才舉步上前,悄聲坐在蘇輕對麵的凳子上,靜靜的看著她。
眼眸流轉,從蘇輕光潔的額頭,劃至小巧鼻梁。停在她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的睫毛尖兒上,才又繼續用眼描繪過她的臉頰、小巧可愛的下巴。
以及……帶了酒漬顯得水潤的唇。
蘇煥景的眼頓在那兒。半響後才如突然驚醒一般,略帶狼狽的移開眸子。
但剛移開,又忍不住回眸再看。
如此這般。竟有些難耐。
蘇煥景微低頭,半隱在皇袍衣領下的喉處,上下微動了幾次才略恢複常態。
而她往下看的視線,也在不經意間對上了蘇輕不慎跌落在厚厚地毯上的酒壺上。
蘇煥景遲疑了下,慢慢彎腰,用食指勾住酒壺把手處,將其拾起,竟發現裡麵還有些酒。
她看著壺口,慢慢側首看向旁邊用都沒用過的乾淨酒杯,再慢慢移至蘇輕的唇上。
眼眸逐漸深邃,將酒壺舉向自己,頭微揚時,眼卻未離開過蘇輕。
靜靜的看著她,慢慢對著壺口,飲下她未飲進的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