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死宴(7)(2 / 2)

不太清楚他們在玩什麼把戲。

近在半米的地方,突兀爆發出刺耳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尖叫聲,痛呼聲,慌亂的詢問聲,哭聲,以及打鬥聲,如同大雜燴般哄亂。

——多半又是衝著薑小姐來的。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薑意眠發現更為細微的事實:

場內有人要殺薑小姐,傅斯行知道,霍不應也知道。

難怪他們以驚人的默契分彆負責調換她的位置、頂替她的位置,以保薑小姐的安全。

他們都不準備讓她死。

但他們都知道她會死?

這說不通。

燈光亮起,薑意眠被抱回輪椅,腳邊躺著死不瞑目的賈小姐。

鮮血涓涓流了滿地,霍不應低下眼皮子掃了兩眼,以腳尖翻過她的手腕,露出兩道歪歪扭扭的血痕,以及深嵌其中的尖銳刀片。

“這、這是什麼?”

“割腕?”

在死去賈小姐的手上看見了自戕的痕跡。

然而所有人心下明了,那聲撕心裂肺的救命,隻會是謀殺,而非自殺。

“是你!”

路菲菲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紅著眼往前撲:“薑意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賈小姐她的確想害你,但又沒害成!你有什麼氣不過的,為什麼下手殺她!”

周圍見樣兒不對,忙伸手阻攔。

她不管不顧,大吼大叫:“薑意眠!你竟敢殺人!你敢殺人!賈家不會放過你的,你這賤貨死定了!”

“——閉嘴,吵死了。”

這頭還沒安撫好,那邊霍不應揉了揉耳朵,又給摸出槍來。

大家夥兒一看不長眼的槍子兒更危險,趕緊就推路菲菲出去,返身勸他:“霍司令,彆、彆激動!您放下槍,有話好說,好說的。”

“彆同小丫頭片子計較啊,她、她肯定是被嚇破膽兒了,鬼上身了,胡說八道當

不得真。”

“對對對,您看我們這、這誰見過這種場麵,彆說路小姐,就是我們也嚇得夠嗆啊!”

“這麼多血啊!”

“賈小姐的屍、屍體怎麼辦啊?找誰拉回賈家?”

幾個不學無術、但隻專注敗家,從未折騰出人命的公子哥們說著說著,腳軟了,連帶著後頭幾位嬌小姐更驚惶。

年紀最小的那個,乾脆哇一聲哭了出來,嗓音又響又亮,吵得人頭昏腦漲。

“霍不應。”薑意眠拉他:“把槍收了。”

霍不應不理,隻對著攔路公子哥們說:“不找你們麻煩,把她弄回來就行。”

再拉,他還是不動,滿眼壓不住的陰鷙,漫笑道:“她這舌頭生得不好,我今天替她割了,不關你們的事,改天讓她爹媽挑個好日子再來霍園謝我。”

“霍不應。”

不痛不癢的口頭侮辱,過眼雲煙而已,薑意眠心平氣和,且理智道:“她瘋了,你冷靜點。”

“還想和我比瘋?”

不曉得用哪隻耳朵聽的話,霍不應唇角往兩邊拉伸,表情相當詭譎,像條狂犬病發作的瘋子,笑嘻嘻:“那我得去她家逛逛,兄弟姐妹連著爹媽,哪條舌頭不好,就拔哪條。”

“……”

難以溝通。

薑意眠果斷呼叫:“傅斯行。”

出聲的時候,沒有特意去想,斯文敗類樣兒的傅斯行究竟壓不壓得住這條脫韁瘋狗。

不過眼瞧前者施施然奪走後者的槍,告知在場所有賓客,今晚宴會到此結束,並有條不紊地安排起退場次序。

又不禁冒出‘傅斯行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早有準備?’的念頭。

“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動手,省得你又不高興。”

霍不應掛著臉,麵上淨是陰沉,分明自個兒才燃著滔天大火沒處兒發。

“但你得跟我走。”

他上手推輪椅,被傅斯行攔截。

“鬆手。”

“該鬆手的是您,霍司令。”

傅斯行輕言細語,“您可以走,但小姐,不行。”

“禮金給了,作證人有了,今晚就算我們的訂婚宴。”撥弄著薑意眠長長卷卷的發,霍不應存著幾分炫耀,字字譏誚:“你家小姐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什麼?有什麼資格說話?”

“那

是天亮之後的事,您可以明天再來。”

“反正不差這個晚上。”

“差的。”

霍不應煩了:“去喊野雞來,讓她告訴你差不差。”

傅斯行不緊不慢:“太太已經回房休息了,您明天再來。”

兩隻惡犬搶著骨頭,誰都不肯退後。

仿佛被按下暫停鍵、旁若無人的原地對峙片刻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肉骨頭。

“薑意眠,你說話。”

“小姐,您來做決定吧。”

他們給肉骨頭選擇的機會,同時森冷的注視著,無論誰被拒絕,都會伸出利爪把她撕碎。

薑意眠:“……”

本想跟著霍不應偷溜,試試能不能活著離開薑家,活著度過今晚。

誰料落得這情形。

拒絕傅斯行,傅斯行殺她。

拒絕霍不應,霍不應發起瘋了也殺她。

怎樣回答才能度過這個生死危機?

薑意眠慎重開口,才說一個字,眼中光影乍然抖動。

“燈!燈又出毛病了!”

“要掉下來了!”

“小心,小心啊啊啊啊。”

短促而尖銳的叫聲。

冰瑩又璀璨的水晶。

內徑足有兩米的奢華吊燈直直往下墜落,薑意眠位於正中央。

她看見霍不應與傅斯行伸來的手掌。

也看見在手與手、肌膚與肌膚相觸的瞬間,空間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使他們離奇地與她交錯而過。

看見傾倒的長桌、翻飛的蕾絲桌布;

看見撲地的酒、漫天落下的花瓣。

以薑小姐的雙眼,她最後所看見的,是或茫然無措,或難以置信,或欣喜若狂,或悵然若失。

又或大驚失色的神色。

一切定格成畫麵,一幀、一幀慢慢滑過眼前。

這次是誰呢?

是傅斯行、霍不應不知情的手腳麼?

他們到底知道多少,又裝作不知道多少?

說起來,薑小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錯了什麼,才會被這麼多人搶著痛下殺手呢?

思維漫無邊際地發散,薑意眠重重摔在地上。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叮叮當當咣咣咚的玻璃碗盤碎裂聲、咿咿呀呀美人真嬌的柔媚歌聲。

長發浸在醇香的酒水裡,細細手腕邊散落著玫瑰花瓣。

麵龐被半片蕾絲蓋住,唇色嬌豔如櫻,但她已經靜靜死去。

就像一張妖異而純潔的畫那樣。

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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