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上將,我們是來自狩獵級殲星艦的後援一隊,前來協助完成戰後工作。”
樹木燃儘,神殿塌毀。
一支後援部隊抵達森林中央,放眼望去,這裡隻餘下三樣事物。
遍地失控的黑荊棘;
一朵腐爛的巨大的花;
以及一個麵無血色的上將。
他們環視周圍:“請問您在指令中提及的怪物們——”
“在這。”
陸上將攤開手,指根盤繞細小的荊棘,手心放著一個不透光的四方體盒。
“空間盒!”後援隊長稍顯訝然。
那是六十六年前人類的新發明,以多維空間、空間壓縮為理論,用來運輸體積龐大、掙紮度高的星際生物再好不過。
不過考慮到空間盒造價極高,耗能極大,這還是第一次真正派上用場。
可見所謂怪物的重要性。
“感謝上將配合我們的工作。”
雙手接過空間盒,後援部隊身負各種采集任務。
生物,泥土,水質,空氣,他們事無巨細。
直至命令響起,全體人員返艙。
五分鐘後,人類星艦駛離這顆已經一片狼藉的星球。
倒數三秒。
三。
二。
一。
漆黑的星球眨眼間消失在廣袤而沉寂的宇宙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全體士兵準備——”
劫後餘生的艦長目光炯炯:“攜帶你們的勝利與榮耀,即刻返回第一主星!”
一句話大振軍心。
可所有人都沒想到,返航路線四分之三處,他們意外遭遇上異獸襲擊。
異獸。
指一種通體黑色、表殼極為堅硬的星際生物,除了一對能撕開空間裂縫的鉗狀構造之外,外貌千奇百怪,不具統一性。
它們以星艦材料為食,視人類血液為調料,永生在星際間無所事事地遊蕩。
正常情況下,人類與異獸狹路相逢,必有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
這一次,情況似乎有所不同。
“上將!它們在撤退!全部撤退了!”
成百上千隻散發著不詳氣息的生物,上一秒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帶著一股不把人類一個個開腸破肚吞吃入腹,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下一秒集體回頭,密密匝匝擠回裂縫。
負
責檢測星艦整體狀況的士兵大喊:“報告上將,報告艦長,除了休息艙出現一道長5cm,寬2mm的縫隙之外,本艦無其他損傷!”
艦長放心地點點頭,隨後沉吟:“我活了兩百多年,從沒見過異獸們不戰而退。難道……跟那些怪物有關?”
陸堯不語。
他脊背筆直,周身凜冽如一把紮進地裡的刀,冷冷凝望那道裂縫。
望著那道黑色的裂縫之後。
他隱隱看見一團比黑暗更為黑暗的存在,輪廓模糊而猙獰。
“上、上將!”身旁艦長回頭一看,驚呼:“您的脖子!!”
怎麼了?
事關那位無所不能的上將,士兵們不由得悄悄瞥去。
視線邊緣範圍內,他們首先注意到那團詭異的荊棘紋路,泛著綠色的磷光,一層又一層覆在人類後脖上。
尖端一根長長的針刺,正悄無聲息往脆弱的喉嚨延伸。
仿佛正準備跨過維度來一場險惡的謀殺。
其次注意到,儘管陸上將仍然一身肅殺,可他的臉色未免也太糟糕了一些!
簡直像失血過多的瀕死者。
隔著這麼遠,都能看清皮膚下一根根交錯的筋脈!
艦長也留心到這點,委婉提醒:“既然異獸已經撤退,星艦的操縱由我全權負責,或許上將您需要休息一下?”
陸堯剛要回絕,艦長補充道:“請您不要忘記,我們返回主星之後,還需要您彙報此次行動。”
超自然時代,人類才是生而一體,全心全意為超越自然而努力。
陸堯近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都要通過星網向全民彙報,以此做到信息公開化,凝結人類的力量與精神。
又或者說,借此找出不具備團結奮鬥思想的反動民,儘快打下思想鋼印,完全實現全民一心朝著超自然計劃所劃定的方向前進。
“我休息三十分鐘。”
定下時間,陸堯返回個人休息室,脫去外衣。
因為過度使用異能力,他的身體猶如一片沼澤。
半乾涸的黑血如泥漿。
一根根徘徊在維度縫隙裡的荊棘,時而裸//露在外,時而沒入身體,便是沉在沼澤裡驚悚的骸骨。
“休養艙啟動,限時二十五分鐘。”
語音發令,休養艙自動打開,粘稠的休養液瑩瑩發亮。
陸堯
躺了進去。
好像一下子溺進深深的海裡。
冰冷,深邃,死寂。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森林神秘卻瑰麗,小溪潺潺流動,上麵漂浮著幾片深綠色花瓣。
月光從枝葉縫隙照下來。
他懷抱一個柔軟光滑的生物。
“彆動。”
她想跑,被他按住。
蓬鬆微卷的長發如海藻般鋪開,她妄想逃脫,不斷地掙紮、哭鬨,聲音細又弱小。
“不要動。”
他近乎冷酷地威脅:“不要讓我聽見你在哭,否則你會死。”
那溫熱的生物渾身發抖,小聲說:“我沒哭。”
她撒謊。
她在哭。
但他沒有殺她。
他眯起眼,低頭親她。
好像失去理智,淪為一頭饑餓的獸。
他把她當做儲備糧,將她牢牢囚進不見天日的影子裡,一遍又一遍殘忍地撕咬,掠奪。
(並沒有露骨的正麵描寫,也沒有提及脖子以下的具象,沒想搞澀情,頂多氛圍,審核何必?)
陸堯很快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他是人類的刃,人類的盾,經受過數不清的訓練,數不清的廝殺。
無數次睡去,無數次醒來,他的皮肉,他的器官,他的記憶、思維與情緒,都在數不清的良性改造中逐漸消失。
不再屬於他自己。
如今他已成為超自然時代最出色的殺人機械。
卻在做一個充滿私欲的夢。
那隻脆弱的生物發出破碎的啜泣,他摩挲她潮紅的眼角。
她掀開眼,露出一雙濕漉漉的、委屈極了的藍色眼睛。
這使陸堯更為明確的意識到,他對一個怪物產生了傾犯欲。
那隻生自深淵的小怪物。
*
陸堯醒得很早,時間僅僅過去七分鐘。
休眠艙計數跳動,語調平平:“尊敬的陸上校,您的傷尚未痊愈,請——”
他沒有理會,徑直推開艙門,走了出去。
滴答,滴答。
甚至沒有穿上軍靴。
潮濕的腳印一個接一個,他走向休養艙正對麵的小門。
那是一間麵積不大的個人模擬訓練場。
此刻,那裡有一個被他藏匿的神。
*
【歡迎進入第三個副本,諸神之子。】
一聲淡漠的機械音,擊破長久的黑暗。
薑意眠恢複意識,卻不能動彈。
個人意誌與身體,被切分成兩個獨立存在,無論移動的想法多麼迫切,身體就是一動不動。
難道這個副本變成植物人?
這麼想著,她聽見輕微的腳步聲。
有人朝這邊走來。
有人在凝視她。
有人摸她。
一種冷冷的觸感。
應該是一隻手,大得有點過分。
皮膚粗糲,掌紋很深。
那隻手從她的腳踝開始,沿著腿骨一路往上按壓。
這種撫摸似乎並不針對她的身體,而是在確認表皮組織之下,這具身體的骨頭長勢。
因此不顯半點曖昧。
腰骨,指骨,腕骨。
對方一一按壓過去,抬起她的手肘,對折一百八十度,再放下。
可能在測試靈活度?
這是個男人,身上一股濃烈硝煙與血的味道。
他捏了捏她的肩胛骨,旋即,兩指鉗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微微張開嘴。
牙床,舌尖。
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服,他像一個醫生照顧病人,一個商人評估貨物,又像一個主人在檢查自己的寵物那樣,仔仔細細地、裡裡外外地確認了一遍。
收回那句話。
還是有點曖昧氛圍的。
一個好消息。
通過這個無法退出的低質量遊戲,薑意眠發現,自己在逐漸免疫他人的觸碰。
反正不是她的身體。
反正對方不是人。
她不記得第多少次如此麻木地安慰自己。
另外一個壞消息。
她有點免疫,可又沒有完全免疫。
所以,即便隻是被遊戲角色碰到她暫時借用的身體,這種事情,仍讓她感到反胃。
「係統086。」
恰在薑意眠發起溝通的同時,那隻手倏然下移,單手包裹她的脖頸,而後。
猛地掐住。
他想殺她。
詭異的是,明明被掐著脖子,明明對方沒有鬆力。
她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這一切,倒完全沒有生出痛感,呼吸也暢通自如。
怎麼回事?
「係統086。」薑意眠再次進行精神溝通:「請解釋副本背景、我現在的狀態,以及,這個角色所屬的,物種?」
係統千呼萬喚始出來,冷冰冰一句:【遊戲尚未正式開始,三百秒後將為您詳細解釋。】
她開始默數。
第101秒,對方可能發現扼喉殺不了她,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