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同學們聽一下。”
早自習上到一半,班主任進門宣布兩個消息。
“有關上周的期中考試,各科標準答案出來了,班長待會兒把正確答案貼在後麵牆壁上,方便大家估分。”
“班級?段裡排名大概下周會出,老樣子。不管考得怎麼樣,過去的已經過去,接下來重要的是認真聽試卷解析,搞清楚知識點,爭取下次不要在同一個題目上犯錯。”
“呃,然後第二件事,我們班今天開始有一個新同學的加入。陳同學,你自己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同學們鼓掌歡迎一下。”
一陣散碎的拍手聲,新同學上?一步,“大家好,我叫陳談,來自B市。”
好像說到什麼有趣的話,他的自我介紹惹得同學們哈哈大笑,使得教室內大清早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戚餘臣對此混不在意。
他更關心彆的事。
班長的座位位於左?方,他稍稍抬起頭,便能望見班長手上一疊標準試卷答案,?幾個選項跟他的答案對得上。
近年來浪漫港經濟發展,教育問題得到普遍重視。形形色色的補習班如破春竹筍一般湧現,隨之而來學區房,私立學校,全寄宿學校等概念的興起,家長越來越趨向花錢找關係,去大城市擇名校入學。
為了留住本土好苗子,浪漫港高級中學的獎勵製度十完善,大大小小的考試,段裡?二十名都能得到校方獎勵。
第一名大約五百塊錢。
以往的第一都是戚餘臣。
完全沒有想過失利的可能,成績尚未下來,他便默默計算起手頭剩下的錢與接下來的開銷:家裡米麵主食儲備不?,冬天熱水開銷大,眠眠愛喝的牛奶也瀕臨告罄……
想得太入神,沒有特彆注意下課鈴聲。
然而鈴聲響畢,一雙手忽然撐在他的課桌兩邊。
一張放大的臉,不經同意地闖入視線。
“你好啊,戚餘臣,還記得我嗎?——陳談。”
對方生著一對吊梢眼,單眼皮。俯身說話的時候,衣服夾層中掉出一截耀眼的金色項鏈,粗細有半個小拇指的寬度。
項鏈有些眼熟。
戚餘臣記憶?好像見過種東西,但要去想,又記得不
太真切。
既然不記得,應該不太重要吧。
收回眼神,他沒有說話,沉默地翻開英語課本。
下節課要用。
“不記得我了嗎?小學的時候,市少年宮?我以前不小心推了你一下來著,就是那個讓你心臟病發住院動手術的陳談,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陳談似乎十執著個問題,追問不放。
身旁有人好心勸:“算了吧,轉學生,他不可能回答你的。”
陳談皺眉:“他啞巴?還是聾子?”
“那倒沒有,他出了名的臭臉而已。”那人笑嘻嘻地轉著筆,“彆說你一個新來的,就連我們班主任、教導主任、校長站到他麵前,他照樣不帶理的。牛逼得。要不是成績好,估計早被記過開除了。”
陳談不動聲色地看戚餘臣一眼,“他一直都這樣,不跟任何人說話?難道他在班裡就沒有聊得來的朋友?”
“哈,彆說班裡沒有,學校裡沒有。隻怕你把整個浪漫城翻過來,也沒有他看得上,又能忍他一身臭味的人吧?”
當著戚餘臣的麵,他們肆無忌憚地談論,不少人跟著起哄:“你可彆說,冬天開空調,班裡真的越來越臭,害得我都喘不過氣兒,早晚?憋死!”
“轉學生,有空理他,還不如跟我們說說你為什麼想不開,要從大城市轉到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都高二了,不影響高考嗎?”
沒有朋友。
就有意思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隱蔽處,陳談陰冷一笑,旋即應聲:“行啊,聊聊唄,我還不知道兒有什麼好玩的呢。”
“好玩的,那可少得。”
男同學們聊得熱火朝天,戚餘臣很快把件事、號人物忘腦後。
可陳談沒有。
明明收到許?人的勸說告誡,他雷打不動,照常有事沒事跑到戚餘臣麵前晃悠,找各種理由跟他搭話。——雖然人家根本沒有理他就是了。
他堅持不懈地刷存在感,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以前認識戚餘臣,曾是戚餘臣的朋友,看不過戚餘臣如今的孤僻受排擠,才努力地想要打動他。
甚至有人調侃,要不是陳談性彆男,取向女。轉學短短半個月連泡兩個小學妹,他簡直要以為陳談喜歡戚餘臣
呢。
流言蜚語持續到某一天,一個與陳談關係不錯的男生不曉得怎麼打聽來的消息,搭著他的肩膀問:“陳談,你爸爸是不是也叫陳潭?那個潭水的潭。我聽說你爸以?跟著戚餘臣他爸乾貨,後來買了他爸的工廠,走狗屎運發的財。他家給他治病負債破產,反而你家發了,你一下成富二代。事是真的不?”
——小道消息,說說而已。
陳談人平時挺大方,動不動請客,家裡各種新版遊戲機隨便借著玩,玩壞也無?謂。
因此他人緣非常好,迅速交上一大批跟?跟後、無?不為的好兄弟。
誰也沒有料到他會在這麼小的事兒上發火。
“誰說的?”
對方話音剛落,陳談臉色驟變,活像浪漫港這公認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天氣。
上一秒還晴空萬?,秒鐘暴風雷雨交加,還反手手?的圓珠筆甩在說話人的臉上。
“誰說的?我問你,他媽,聽,誰,說,的?!!”
他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怒氣,一副想打人的氣勢。
事實上,那天放學,他確實帶著他的兄弟們把說話的人打了一頓。
那之後他也不再徒勞地向戚餘臣搭話,而是使用各種手段,樂此不疲地找讓麻煩,讓他當眾出糗。
於是同學們恍然大悟。
原來陳談非但不是戚餘臣的朋友,還非常厭惡他。
*
又一個美好的周六上午,薑意眠正打算潛入校長室。
潛入校長室的計劃醞釀許久,?因為某位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大朋友,不知不覺拖延至今。
不過三天前,動力成疑的陳談公開對戚餘臣表露出強烈的憎惡。
接連策劃一係列惡作劇不提,還以‘方便請教問題,提高學習成績’為由,申請成為他的同桌。
戚餘臣並非遲鈍到察覺不到惡意。
即便不知道惡意從何而來,有什麼必要。
他不想深究,也沒有掙紮反抗的心情與力氣。
反正隻是找個樂子吧。
發現沒有樂子就會離開吧。
怎樣都無?謂。
他對自己無?謂,隻擔心小貓。
——眠眠。
當初要?小貓取名的時候,心?莫名浮現個名字。
眠眠,眠眠。
每當唇齒念及個昵稱,心?仿佛
綿軟的豆腐,被輕輕一碰,便倒塌一片,不成形狀。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丟掉。隻有小貓。
隻有小貓絕對不可以受到傷害。
?以在具有一定風險的情況下,戚餘臣寧可舍棄小貓的陪伴,獨自麵對白天學校裡無?不為的冷嘲熱諷,欺壓,侮辱,以及空蕩的抽屜。首要保障她的安全。
因此,薑意眠擁有大量的自由活動時間,逮住機會實施計劃。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點觀察,禿頭校長有著周六上午提早下班的習慣,辦公室備用鑰匙藏在門口拐角的第二個花盆?。
埋得不深,撫開一層粒土就能看到。
咬住鑰匙,瞄準,跳躍,插進鎖孔。
接著後退,衝刺,身體掛在鑰匙上,用力蹬腿。
卡——,鎖開了。
故伎重施,小貓掛在門把手上撲騰。
吱呀——,門也開了。
計劃通(√)
成功進入校長辦公室,薑意眠首先找到曆屆學生的畢業檔案。
上一個相同地點的副本主角,薑同學,於2001年入學,03年年初死亡,正常畢業時間為03年。
那一年的畢業生資料?沒有她,可以理解。
畢竟她在畢業?死亡,屬非正常情況。
可入學資料?也沒有她,說不過去吧?
薑意眠又試著翻找,發覺不僅薑同學,連同本該與她同屆的殺人凶手,季子白,同樣沒有在學校留下任何資料記錄。
怎麼回事?
說明什麼?
難道他們從未存在過?
但聽劉東?說過的公園棄屍案,係列殺人案理當存在,愛國的死亡事件也是真實的。
她親眼見過專案組的小六,本校特殊班製度猶存……
什麼都沒變,唯獨與個副本核心人物有關的部分,消失得乾乾淨淨……
出現種情況,薑意眠覺得大致有兩種解釋:
第一,?有副本類似真實存在的平行世界,遊戲具有製裁一切的能力,可以篡改記憶,抹去玩家存在。
個猜測存在一個難解謎,為什麼費這份力氣抹殺存在感?
為著圓邏輯?
避免玩家遊戲的信息泄露?
第二,副本本質為遊戲中的假世界,僅僅作為獨立的遊戲背景登場。
當玩家進入副本,世界運轉;
玩家離開
副本,世界停滯,沒有其他存在可以代替空出來的玩家位,因此自動刪除相關數據,簡單粗暴。
?者太強大,薑意眠偏向後者。
也就是說,可能整個遊戲都不涉及實體世界。
比起身體,她的思維意識被困在遊戲的可能性更大。
一般認為人的思維意識存在於大腦中,頭腦又是人體結構中最為敏感的器官,有關操作稍有不慎便會導致嚴重的後遺症。
樣說起來,她失去記憶的原因也……
細節說得通。
可惜證據不足,有待進一步求證。
本想抽空去一趟當年薑同學所在的特殊班、班主任辦公室,不料廣播裡叮叮當當鈴聲響起,一看時鐘,竟然到放學時間。
剩餘調查暫時擱淺,左右校長辦公室?從不存放貴重物品,沒有監控。
任他們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到,是一隻貓開門跑進來亂翻東西。
薑意眠索性丟著犯罪現場,推開窗戶,飛簷走壁,準備去接大朋友放學。
戚餘臣的教室坐落一樓。
跳上教室外圍的矮牆墩,個位置剛好能夠看到教室裡,打打鬨鬨快樂放學的一群人。
戚餘臣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是……空的?
連書包都不在,他已經走了?
不對。
近來薑意眠都在這?等他放學,他是知道的。
無論發生什麼,再急迫,他都不可能丟下她自顧自地回去。
而且仔細一看,他身旁的座位也是空的。
難道他?陳談在一起?
那可大事不妙。
薑意眠沿著牆墩,相當於繞著整個學校外圍走了一圈,最後果然在後操場廢棄的體育館旁邊發現要找的人。——有陳談,也有戚餘臣。
一放學,陳談自稱有話要說,強行拉走戚餘臣。
當下,他的三個兄弟們負責圍堵著戚餘臣,他自己一腳踩在石階上,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斜著嘴巴說話:“大家都說我爸買了你爸的廠,運氣好才發家。”
“聽說當初我爸賣廠子那會兒,你爸到處醉死酒?,裝瘋賣傻,還懷疑我爸故意算計他?戚餘臣,該不會你也麼想吧?以為我家真得靠著你家才能發財?”
戚餘臣沒有說話。
在陳談看來,沉默即為默認。
“少他媽
?我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