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靠近了。
人魚一聲不吭,看一眼前方黑漆漆的礁石,又回頭去看遠處彌漫的霧氣,好似正在猶豫要不要冒險靠近兩條腿的生物。
躊躇間,她不自覺地揪了揪衣領,一根由植物根莖纏繞而成的繩子從領口鑽出來。
那東西外形看著像項鏈,可不同於人魚們普遍愛好的貝殼、珍珠等精致無比的海產裝飾物。這條項鏈中間掛著居然是一個指節大小的玻璃瓶,木塞完好,瓶裡裝著濃鬱近黑的液體,活像一片縮小版的海洋,搖曳起伏,墜在人魚雪白的鎖骨邊,無端地令人感到厭惡。
這可不符合人魚的審美觀。
相比人魚,更像人類的作物。
所以很可能有人試圖接近他的所有物,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
得出結論,季子白笑意收斂,突然缺乏表情的臉在夜裡顯得格外陰冷。
“那是什麼?”他問。
果然引起注意了。薑意眠左看右看,作出茫然的樣子,老半天才摘下項鏈,晃一晃瓶子。
這裡麵裝著的,她依靠謊言向陸堯要來的東西。——他的血。
既然初代海怪是曾經肆虐的格陵蘭病毒的起源,那麼陸堯作為海怪混血,即使經過數千年的傳承稀釋,如今用來殺區區一個人類,應當不成問題。
季子白伸出手:“給我看看?”
人魚沒有立刻給予回應。
她眨了眨眼睛,光是撿起他先前丟下去、漂浮在海麵上的瓜果,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邊小心地咬了一口。
隨後丟掉舊的,撿起一枚新的果子,慢吞吞地拔出玻璃瓶木塞,將深藍色液體塗抹上去。
經過這一係列的動作,季子白意識到,那液體大致是類似果醬的東西,塗在食物上會讓味道變得更好。
然而還是堅持:“給我。”
“……”
大約能夠理解伸手的意思,人魚雙手捧著果子,皺著鼻子良久,也伸手指向他身邊的文件夾。
意思是交換。
季子白麵無表情,激烈的情緒冷卻之後,反而冷靜下來。
看似單純的人魚其實狡猾非常,對話題沒有興趣就裝傻充愣,有需要了才願意理睬人,一下子連以物換物都無師自通。
她的警惕心太強,連他給的食物都不肯多咬兩口,看來今天的計劃注定落空。
也許,不該指望她主動靠近,而是提前布下陷阱抓捕?不過那樣動作太大,得想個借口敷衍那些嚷嚷著保護動物的蠢貨才行。
他無聲打著算盤,人魚則是嘩嘩拍起尾巴,水花四濺,表示催促。
“好了,知道了。”
必須安撫好人魚,沒有把握就不能輕舉妄動,免得她被激怒,被嚇到,一個不高興便逃之夭夭。
但也不能一味順從她,以免她獲得所有喜歡的物件之後,輕易將他忘之腦後。
這樣想著,季子白從文件夾中隨機抽取兩張,換來一顆半黑不紅的果子。
濕淋淋的海水混著黑色液體,沿著光滑的果皮表麵緩緩流進手心。
質地有些粘稠。
氣味倒不難聞,一股淺淡的、古怪的甜味兒久久不散。
自然界幾經變異,有一條鐵律更古不變:越是危險的東西,越是長得斑斕芬芳,以此吸引獵物的注意。
季子白打量完畢,原本不準備食用這種來曆不明的東西。
不料頭一低,恰好撞上小人魚那雙湛藍色的眼珠。
仿佛過了水的琉璃珠,難得地專注、又安靜地看著他,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
季子白把玩著果子,微微偏過頭,半邊臉盛著月光:“你想讓我吃這個?”
——是的。
想讓你就這樣死去,對大家來說都比較省事。
薑意眠在心裡坦誠地回答,模仿他的姿態,歪著腦袋,拍了拍尾巴:“啊……噗。”
“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禮物,雖然看起來不像什麼好東西。”
他笑了一下,漫不經心的,語調裡含著微妙的譏嘲:“是不是我吃了這個,你就高興?高興了才願意下次找我?”
“。”
薑意眠不吭聲,依然保持著一派天真的神情。
季子白定定看了她許久,終究還是鬼使神差地,將果子丟進嘴裡。
咀嚼。
吞咽。
喉結上下滾動。
他不知道,僅僅這短短幾秒,一種詭異又霸道的病毒已經入侵他的身體,迅速繁殖。很快他就會被重病纏身,衰竭死去。
他什麼都不知道,又或許什麼都知道,隻是執著地過分可惡,近乎可憐。
“明天、後天,我都會在這裡,一直在這裡等你。”他反反複複地問:“你呢?”
“你來不來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挨打了,大家節日快樂!
有男朋友的跟男朋友一起快樂,沒有男朋友的就,跟炸雞可樂大薯條,燒烤油炸小龍蝦一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