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長了。”對方回答:“洗發露總是不夠,下次可以再找你,借可以嗎?”
她唇齒一碰,吐出一句:“可以,隨時都可以。”
那人不再說話。
維持著側對牆壁、一手空握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四肢支配權回歸。薑意眠第一時間拉開簾子,發覺不但整個沐浴間,連洗漱間都是空的、靜的。
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隔壁地是濕的,空了大半的洗發露倒在排水口,一根柔軟的發絲掛在瓶口,可以證明剛才發生的並非錯覺。
低頭去撿塑料瓶,薑意眠的腦海裡劃過許多疑惑:這具身體是怎麼回事?借洗發露的人已經走了?什麼時候?
明明她是第一個進入浴室的人,明明全程懷有防備心,為什麼沒能發現其他人的進出?
是她忽視了腳步聲麼。
還是……對方發出的動靜太小?
*
九點四十五,夜鈴響徹宿舍樓。
好似提早打開熄燈模式,女生寢室齊齊關上門,走廊浸泡在黑夜之中,有且隻有薑意眠一個人在外麵走動。影子踩在腳下,夜風一陣陣吹過脖頸,可能是剛洗過澡的關係,居然有些陰冷。
“砰砰。”
414寢室的門被反鎖了,連同隔壁左右都一樣,無論怎麼敲都沒有回應。
一時間,她就像單獨被隔離在世界之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為什麼要把她拒之門外?
冷暴力?排擠轉學生?惡作劇?
應該不至於。
“小魚,眉眉?”她試著喊話:“是我,薑意眠,麻煩你們開一下門好嗎?”
良久,小魚不樂意地嘟囔越過門扉:“你找誰?明天來吧,我們寢室晚上不串門。”
薑意眠心下微凝:“不找誰,我是轉學生,也住在這個寢室,你們忘了嗎?”
“!!”
咣當咣當數聲響,小魚單腳踩著拖鞋,一蹦一跳過來開了門,詫異的表情不似作偽:“我怎麼給忘了呢?!難怪老覺得哪裡不對勁,原來寢室少個人!”
眉眉則滿懷歉意:“對不起,都怪我,是我鎖的門。”
“沒關係,可能你們還不習慣寢室裡多一個人。”
微皺的眉心悄然鬆開,薑意眠好脾氣地為她們解圍,心裡卻愈發警惕。
事情發展越來越奇怪了。
隻是目前還無法斷定,究竟問題出在她們身上,還是她自己。
“你、你還洗澡了?!”瞥見她微濕的發尾,小魚驚得險些原地滑倒:“都九點半之後了你怎麼還敢洗澡!!”
薑意眠將東西收好,表現出適度的茫然:“不可以嗎?”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你沒發現那個點根本沒人去洗澡的嗎??我們學校名聲差成這樣,你還敢大晚上亂來?洗澡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有人洗冷水澡,頭發長到地上,還跟我借洗發露,算奇怪嗎?”
“還不夠奇怪?!你心也太大了!”
小魚瞠目結舌,眉眉臉色白的嚇人。倆人都想說些什麼,卻被角落裡一聲:“不管不管,明天我就要吃一茗的火腿三明治!”所打斷。
“為什麼九點半之後不可以洗澡?”
薑意眠接著問:“我們學校有什麼問題嗎?還是淋浴間有問題?”
小魚搖頭又歎氣:“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不然今晚都睡不著覺。”
“還是告訴我吧,不然才——”
“我就要三明治~!!”
一直打著的電話第三位室友,驟然拔高音量,全然不顧其他室友正在交談,對著手機屏幕喊:“上個月你不是早起給我買過三明治嗎,為什麼現在不肯買?怎麼,你變心了?喜歡上個月的我不喜歡這個月的我?那就分手吧!”
“……”
戀愛果真使作精上天。
小魚做個鬼臉,小聲介紹:“李婷婷這人吧,以前還挺好相處的,談戀愛之後仿佛有什麼大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天天晚上回寢室跟男朋友打電話到半夜三更,看誰都是一副看潛在情敵的表情。上次她男朋友到班裡找她,她不在,就問了眉眉一聲而已。她倒好,在班級門口大吵大鬨又哭又叫,把老班都驚動了,還以為我們對她乾什麼呢,是吧眉眉?”
“她已經道過歉了。”
眉眉牽起一個勉強的笑容。說罷看一眼手表,語氣頓沉:“九點五十。”
“這就五十了?!”
小魚咋咋唬唬往床上爬,這回沒忘記招呼新夥伴:“意眠快上去,記住啊,熄燈之後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睜開眼睛,不睜眼就不會出事!眉眉,關燈!再遲我們肯定是最後一個!”
什麼聲音,什麼最後?
見她們太著急,薑意眠不好追問。
上了床,沒過幾秒,燈光儘滅。
突如其來的黑暗占據全部視野,小魚、眉眉活像斷電的家具,不再發出任何聲響。唯獨李婷婷那個方位時不時製造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幾聲清晰可聞的嬌笑。
“好吵啊。”小魚故意小聲嘟囔。
李婷婷充耳不聞,依舊朝著電話撒嬌:“那我還要紅棗酸奶,要熱的~”
“李婷婷!”小魚忍無可忍:“有什麼說不完的廢話拜托你明天找本人慢慢說行不?這都熄燈了還沒完沒了地講電話,讓不讓人睡?”
“憑什麼?”李婷婷初次加入寢室對話,嗓音、語氣尖銳得與講電話時截然不同:“寢室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要睡就睡你的唄,我又沒有在你的床上打電話,要你管這麼多?”
“那寢室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們不要吵架好嗎?”
眉眉欲言又止,猶豫了很久,最終說出那噩夢般的四個字:“要查寢了。”
李婷婷靜了靜,似乎也對‘查寢’有所忌憚。向男朋友索要一個隔空親吻,又哼了一聲,之後才不情不願掛斷電話。
唯一製造噪音的人都安分下來,這下寢室裡徹底沒了聲。就連夏日本該有的青蛙、昆蟲,都死死閉著嘴,一聲不吭。
無邊寂靜裡,一雙高跟鞋登上四樓。
啪嗒,啪嗒。
清脆的細跟踩地聲由遠及近,一步步仿佛踩在心臟上,叫人不寒而栗。
“不要是我們,不要是我們,千萬不要是我們寢室最後關燈。”
小魚雙手揪著被子裡碎碎念。
這不是普通的熄燈後查寢嗎?
登記時宿管說過,宿舍九點四十五封樓,十點熄燈。熄燈後十分鐘隨機查寢,隻為核對人數而已,她們何必這麼緊張,難不成最後熄燈的寢室會受罰?
不,不對。
薑意眠忽然想起宿管負責人那雙魚尾紋鮮明的眼睛,大約四十的年紀。
對方早在九點半之前就換上皺巴巴的舊衣服當作睡衣,腳下踩著一雙根部裂開室內拖鞋。怎麼看都是個不愛打扮的樸實中年女士,特地換雙鞋子來查寢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那麼,外麵的人不是宿管。
還能是誰?
正當她困惑不已之時,在小魚的殷殷祈禱之下,那串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驟然停下。
——就停在她們的寢室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著寫驚悚恐怖文的夢想,但是好像沒點亮天賦技能,怎麼寫都不恐怖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