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哥哥?這具身體共有幾個哥哥?
雖然被設置為媽媽身份的npc沒有指明, 但畢竟通訊錄裡隻有一個備注為哥哥的聯係人。再結合掛電話、關機、吵架等行為做排除法,答案不言而喻。
“啊呀,寶貝肯定也不記得他們了是吧?”
恰好在意眠打算喊人的那一秒, 薑媽媽後知後覺, 指著陸堯道:“這個是哥哥。”
接著介紹傅斯行:“這是斯行哥哥。他是爸爸最好的朋友的兒子, 也是哥哥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前兩個月剛搬到我們家隔壁。想得起來嗎?”
旋即對兩人解釋:“好像車禍後遺症,眠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了。我想著醫院檢查不出東西, 營養餐味道也不好,不如請一個護士跟著我們回家住幾天, 你們覺得好不好?”
聽著像問兩個人的意見,實則目光牢牢鎖定在陸堯身上。她麵上盛著七分期盼,三分懇求, 近乎一言一行都需要得到家長批準的小孩, 母子輩分徹底顛倒。
“回到熟悉的環境, 確實有利於找回記憶。”傅斯行笑著說, 得到她感激的眼神。
陸堯抬起眼皮, 死水般冷寂的眼珠如同器械射線, 從上至下地掃描著病床上的妹妹:“前提是她沒在演戲, 裝失憶。”
字裡行間皆是不加掩飾的敵對情緒,空氣以一種堪稱詭異的速度冷下來。薑媽媽慌忙乾笑兩聲, 生硬地打起圓場:“哥哥又跟你開玩笑了, 眠眠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冷笑話已經過時了。”
傅斯行再度開口, 四兩撥千斤地化解去尷尬。他一手搭上陸堯的肩,一麵喊阿姨:“需要收拾的東西有哪些?出院手續辦了嗎?”
陸堯冷淡地掃去一眼,肩膀一低,躲開朋友之間常見的肢體接觸, 倒沒再反駁。
意識到這是兒子鬆口的跡象,做媽的慢半拍地安下心來,連聲道:“東西不多,就幾個遊戲機跟平板,本來想給眠眠打發時間用的。被子被套是自己買的,蓋了好幾天,就不要了吧。寶貝,媽媽給你帶了新衣服,身上那套睡衣也不吉利,全都丟掉好了……”
奢侈,迷信,這兩個詞都是薑女士身上慣有的標簽。她堅持認為醫院風水對寶貝女兒有害無利,因而一切沾了邊的東西,不管新舊貴重,通通扔掉不要。
既然在場兩位男性都不置可否,薑意眠自然沒有跳出來反對的道理。
她走進洗手間,換上一件內搭跟淺粉色的雙麵呢大衣。再走出來時,另外兩人已經不知去向。病房裡有且僅有一個傅斯行,逆著光立在窗邊,側臉溫淡斯文,有如一幅山水畫。
“他們去找副院長,順便辦退院。”他說。
意眠哦了一聲,四處找鞋襪。
薑媽媽可能鐵了心要把女兒打扮成甜美風格,特意買來一雙厚底的圓頭小皮鞋。精致的包裝盒擱在床邊,兩隻拆了盒的鞋子卻散落在床底下,可能不小心掉了進去,忘記拿出來。
她低頭用腳尖勾出一隻,又一隻。
正要穿上,傅斯行忽然悄無聲息地走到近處,附身下去,握住一截腕骨。
“不是有襪子嗎?偷懶可不是個好習慣。”
單隻膝蓋觸著地,取過放在床頭櫃上、點綴一圈小愛心的白襪子,動作輕柔地令其完全包裹住她的腳掌,而後一並托著放進鞋裡,扣上扣帶。
他的手指長而勻稱,異常富有溫度,猶如在熟練地把玩一個小小的物件。將它捏在指間,裹上禮紙,最後係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就成了一件完美可人的禮物。
不得不說這一幕似曾相識。
上上次傅斯行這麼做的時候,她是小姐,他是下人,她雙腿殘疾;上次她是瞎子,生活無法自理,必須依靠他人的幫助才能生存。這次他有什麼理由做出這種舉動?純粹出於好心,對朋友的妹妹施以不必要的援手?
仿佛猜中她的狐疑,他抬起頭來,蝶翼般細密的眼睫驟然一彎:“作為新上任的男朋友,這應該算是……份內的事?”
——男朋友。
薑意眠眸光微動。
沒記錯的話,這個副本的名字就叫做【誰是男朋友】。顧名思義,這次任務和‘尋找男朋友’脫不了乾係。沒想到現今係統還沒上線,任務詳情一概不知,一個活生生的男朋友反而搶先登場?
想到傅斯行這人劣跡斑斑,最擅長編織謊言。
她藏住所有心緒,用上半信半疑的口吻:“是嗎?我不記得了。”
“我知道。”
傅斯行仍是笑:“所以你又多了半個月時間。”
“什麼?”
“告訴你哥哥,我們正在談戀愛的事。”
這麼說來,原主的哥哥的朋友是她的男朋友,這事陸堯還不清楚。
“為什麼要我說?”
腦袋瓜子飛速運轉,意眠試圖進一步敲詐情報,故意道:“這種事一般應該由男方做。除非你能拿出證據,證明我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答應過自己去告訴我哥。”
老狐狸卻不上當。
“不要討價還價。”
他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臉,舉止親昵。
揚起的唇角高度不過稍降,笑容弧度卻隨之一變,變得極其薄涼:“說話算話才是好孩子,不是嗎?還是說,你比較希望我現在去告訴陸堯,他的妹妹為了報複他,特地勾引他的朋友上床?”
“……”
倒是沒想到能炸出這麼大的信息量。
報複,勾引,都不是好詞。原主的家庭故事大約比想象更複雜,對一心通關的玩家而言,在任務未明的情況下,保持局勢堪稱第一要務,做事不顧後果的傻子才會胡亂攪合一通。
“知道了。” 薑意眠隻得作勢退讓:“我會說的,在那之前,你不要做多餘的事。”
“好。”
威脅成功,傅斯行瞬間切換回溫文爾雅的假麵,笑吟吟的親吻如一片雪花落在唇邊。
明媚光線越過程亮的玻璃,投射在地上,兩人的影子若有似無地疊交於一處。
從左邊看,較為年長的、虛偽的男人半跪在地上,狀若乞吻。又像奴仆惺惺作態地對主人獻上忠心;
而從右邊看過去,一片卷曲的長發宛若天然屏風,恰到好處地阻隔了外人的窺探,但也勾勒出一幅無比曖昧、引人遐想的畫麵。
“你們在乾什麼?”
一聲冷冷的質問。
不早不晚,偏偏響於這個空檔。
*
陸堯回來了。
意眠心中警鈴響起,急中生智地摁著太陽穴,側頭喊了聲:“哥。”
“你們剛才在乾什麼?”
陸堯問了第二遍,眉骨壓低,周身縈繞著強烈的壓迫感。
看來這茬是敷衍不過去的,她立即裝出被嚇到的樣子,欲言又止:“我有點頭疼,所以……”
傅斯行原本好整以暇看著戲,冷不防右腳被狠狠踩了一下。眼裡猶存笑意,善解人意地附和道:“她突然說頭疼,眼睛裡還掉了東西進去,我就幫她看看。沒什麼的。”
陸堯似乎還不太信,走在後頭的薑媽媽連忙上前:“下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開始頭疼了,厲害嗎?想吐嗎?要不要喊醫生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