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知道,薑小姐是薑小姐,薑意眠是薑意眠,車禍作為一個節點,這具身體前後有著不同的主人。
但他刻意裝不知情,一邊惡語相對,一邊觀察在意。這麼矛盾的態度,說到底,無非是隱秘而彆扭的發泄,對她先前的所作所為心存怨念罷了。
“抱歉,上次又騙了你。”
又這個字就很過分,連薑意眠本人說完,良心都不由得發出微妙的疼痛。
“做過的事情不能否認。要闡述騙你的理由,隻能說在這個遊戲裡,你的想法經常跟我的任務相違背。在這個前提下,無論你是誰,無論通過什麼方式,我都將以自己的目標為先,毫不猶豫的除掉所有阻礙。”
“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如果這麼說可以讓你舒服一點的話,其實我的確不止騙過你一個人。”
她說得挺真心實意的,開誠布公,邏輯清晰。
然而不知哪句踩中陸堯的雷點,他站在床邊,突然用手推了她一把。旋即好像一隻進入戰鬥狀態的獵豹,整個人化作動物,肌肉繃緊,動作迅猛,眨眼間將她完全地壓製在身下,逃無可逃。
沒有言語,沒有鋪墊,神情甚至晦暗不清。
陸堯單手扼住她的下巴,低頭親了過來。
他的吻橫衝直撞,充滿硝煙與掠奪的氣息,大約裹挾太多的負麵情緒,因而顯得凶狠。
薑意眠一度認為這也是一種忍無可忍的宣泄,形同裴一默爭寵失敗後的啃啃咬咬,戚餘臣濕漉漉的舔舐跟眼淚。
她漸漸察覺到,所有陷進感情裡的男性角色都會變成原始動物,淪為壞了牙齒的獅子,佯凶的紙老虎,要不就是愛撒嬌的小狗。
而普通人遇到這種動物應該怎麼辦呢?
摸摸頭,親一親,抱一抱,花點時間哄一哄,而後就可以輕易地翻過頁去。
親吻不過是他們不安的表現,同時是她的鞭子,糖果,她用以安撫小狗的簡單手段。
她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稍微仰起一點脖頸,彎出驚人漂亮的弧度;
憐憫地搭把手,勾住他的肩膀,碰一碰他的舌頭。
她以為這就能夠撲滅他的火氣,殊不知眼角餘光裡流淌出來的媚意,唇齒間氤氳的、猶如紅果熟透了的氣息,恰恰暴露一個真相:這個沒心沒肺的主人有的是狗狗,早就如法炮製地哄過好多條狗狗,因而深諳於此。
於是一切沒能朝預料的方向走去,反而愈發滑向失控,仿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她就像條窒息的魚,沒有水,在燥熱而洶湧的空氣裡一點點蒸發。
在瀕臨斷氣的時刻,陸堯放過了她的嘴唇,指掌則往下移,鬆鬆地攏住咽喉。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
意眠剛要回答。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貼在一起的身體泛著滾燙,聲線卻是低低的,沙啞的。嘴裡吐出來的話語,近似審判:“——你沒興趣知道。”
“所以我也沒興趣聽你繼續撒謊。”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我越相信你,你就有越有滿口的謊話在等我。”
有一刹那,陸堯不小心露出脆弱無力的一麵。
他沉默幾秒,收緊手指。又恢複成沒有表情的臉,像她從未認識過的陌生人,一字一句道:“我愛你,但不是隨便讓你玩弄的傻瓜。再有下一次,你一定會死在我手上。”
被掐住脖子的臉龐漲紅,薑意眠毫不懷疑他的決心。
她艱難地呼吸著,謹慎發問:“如果我說記住了,然後呢,今晚就能到此為止?”
陸堯回答,他今晚要睡在這裡。
“……”
怎麼還給繞回去了?
薑意眠猛地踢向床頭櫃,腳背一陣疼痛,放在那裡的裝飾花瓶砰然摔地。
仗著對方被這意外的聲響分神,她眼疾手快地掙脫了束縛,想往門外跑。
遺憾這一下起身過快,頭重腳輕。轉頭隻見清冷的月光下,床上站起來一個模糊的人形,分成虛浮的好幾道影,同時往這邊撲。
——活像驚悚片必備的生死追擊戰似的。
腦海裡劃過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她側身躲開,改跑向衛生間,嘩啦一聲扯上推門。
可惜沒來得及上鎖,一隻手從縫隙裡擠出來,皮肉被夾得通紅猶不肯抽出。
“這是玻璃做的。”
陸堯站在外麵,影子膨脹龐大,語調反而異常的平淡。
但他正在生氣。
非常生氣。
但他再生氣也沒打破眼前不堪一擊的玻璃門,否則下午剛出醫院,今晚非得有人再進去。
薑意眠背靠著門,想了想,決定開門談判。
“談戀愛需要循序漸進,家暴和強女乾都是低劣的違法行為。”
“你認同這兩點嗎?”
陸堯不說話,眼角收束的線條銳利如刀。
“好。就當你默認了。”
“如你所願。我們可以不提以前的事,可以繼續進行為期一月的五百萬交易。前提是你必須控製情緒,不要使用強迫手段,不要半夜嚇人。”
“另外,不要想做一些超過現階段的親密行為,除非我們的關係有所進展。你有其他意見嗎?”
與其一見麵就你死我活做仇家,不如放下以往重新來過。
這道理聰明人心知肚明。
過了良久,陸堯說:“你得給點甜頭。”
協議達成。
至少今晚的危機解除。
意眠鬆了口氣,踮腳親他一下:“夠嗎?”
“不夠。”
話落,視野一陣旋轉,待她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徹底懸空。
新一輪索取又降臨了。
她好像沒有骨頭的軟物,被摁著腦袋,全部掛在他身上。唯獨光裸的足腕,連著一截細白小腿懸在空中,隨著舔咬而輕微晃動。
不知什麼時候,誰不小心觸到花灑開關。冰涼的水嘩嘩落下,凍得人發抖。
水汽從周遭一路蔓延到眼睛裡,可能姿勢不對。可能皮膚內外的冷與熱起了衝突,總之腳背忽然抽了筋,表皮突出一根細骨,疼得厲害。
小騙子掉下生理性的眼淚。
陸堯低眼,視線從她濕淋淋的臉上一掃而過。
“這招對我沒用。”
他說得相當冷酷。
騰出來的右手卻將它捉住,用炙熱的掌心包起來,堪稱輕柔地按摩起來。
——嘴硬心軟。
陸堯這人怕是被騙一萬次都吃不了教訓。
站在客觀角度,薑意眠如是評價。
不過能用脖子以上解決的麻煩都不算大麻煩。
她一邊想著,有點犯困,趴在對方的肩上抹了把臉。側頭就能看到浴室裡的鏡子,‘薑小姐’全身綿軟潮紅,被情欲染上一層誘人的光澤,骨子裡卻有股散漫不當回事兒的惡人勁兒。
陸堯被澆得濕透,身體輪廓清晰可見。
兩人連體嬰兒似的黏糊在一起,狼狽又澀情。
隻是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
先前的花瓶砸碎聲,乍然響在夜裡,必不可免地驚醒了某些人。噠噠噠的腳步聲隱沒於水聲之下,旋即傳來焦急的敲門聲:“寶貝,你睡了嗎?剛才是什麼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這是個半個狗血惡女副本。
陸堯 x 惡女 = 高嶺之花 x 貪財貪色但不負責的小妖精
陸堯 x 眠眠 = 嘴硬心軟的被騙ptsd x 業務熟練詐騙犯
精彩程度竟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