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證明, 喜歡連名帶姓喊她的人,沒有一個好對付。
眼看霍不應的逼問,與傅斯行投過來的視線, 共同組成翻車交響曲的前奏。薑意眠一秒與前者拉開距離, 對後者舉起手:“不好意思打斷你, 師兄,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征得同意後,抄起手機, 迅速撤離戰場。
當然,她不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隻是想找個沒有乾擾的環境思考而已。
——冷靜。
無論以智商、以糊弄或套話難度排序, 那三人裡必然傅斯行>霍不應>>祁妄。
傅斯行道行高深不好招架。
霍不應喜怒不定但躲無可躲。
想清楚這點,她沒再猶豫,打開祁妄的聊天界麵。略過上頭一堆 ‘祁放沒回, 你老實交代, 到底跟那男的什麼關係’、 ‘回了, 他說根本不認識刺青的, 你又耍我是吧?’、 ‘你們他媽上哪兒去了?一起的?’、 ‘哦, 那男的回來了, 一股煙味, 吸二手煙短命十年知不知道?你個白癡’ 等無用消息。
徑直回複:【你知道車禍的那天晚上我在做什麼嗎?】
【不就是開趴慶祝】
【為什麼慶祝?】
乾嘛突然搞得很嚴肅的樣子,活像教導主任問話。祁妄一邊嫌棄, 一邊不自覺地站直身體:【不就是比賽得了獎?警告你啊薑意眠, 就算再得一百個獎也不是你腳踩三條船的理由!】
對麵隻道:【上次比賽一等獎, 如果這次連前三都沒有,你覺得彆人會怎麼說我?】
當然是活該、喜聞樂見、靠運氣得獎的人遲早暴露真實水平’……之類的評價。
祁妄一個朋友沉迷論壇,成天叨叨熱門話題,連帶著他都對某人的壞名聲有所耳聞。
可這關他什麼事啊?
比賽都還沒影, 總不能貸款失敗找他撒氣吧?
祁妄無語著,又見新的一行字:【這個比賽對我來說很重要。】
【師兄的講解直接關係到我應該投評委所好,影響我的名次,所以這堂課也很重要。我必須得到第一名,才不會被人嘲笑。】
【你能理解嗎?祁妄。】
顛倒黑白,價值綁架。
薑意眠幾經思量後選用了這一招。
幾分鐘後,對方發來這節課上最後一條信息:【行了行了,不吵你就是了】
初戰告捷,她沒有大意,立刻轉戰霍不應,將構思好的說法一一列在屏幕上。
傅斯行其實是鄰居兼哥哥的朋友……
我媽媽拜托他照看我……
但是家裡不準我談戀愛,所以你注意彆被發現,否則我們隻能到此為止。
前頭句句屬實,最後一句真假摻半,臨場發揮。
有沒有成功騙到霍不應,不敢肯定。但就結果而言,再回到教室的時候,他們一個低頭打遊戲,一個托著腮幫百無聊賴,雙雙安份得宛如被打了麻醉藥的大貓。
祁妄像狗狗一樣嗅來嗅去,沒有煙味。
意眠朝他淡淡一笑。
發覺霍不應困了,懶洋洋眯著眼睛。
她寫一張紙條推過去:要牽手嗎?
霍不應的眼裡溢出興味:“兩隻?”
一隻。她說:還得留一隻做筆記。
而後將背包放到膝上,隱蔽分過去一隻手,任由霍男朋友肆意地又捏又揉,玩來玩去,直到握著睡著。
——假如隻需要一點甜頭,就能降低對方的疑心,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她如是想著,抬起眼睫,對著第三位男友擺出認真聽講的姿態。
*
一個教室,三個男朋友,極度詭異的四角關係,幸運地在相對和諧的氛圍中迎來下課鈴。、
然而隨著一聲‘薑意眠同學,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平地又生起了波瀾。
祁妄了解到自己比不上狗屁的藝術大賽,加之下午還有固定體育訓練,超不爽地留下一句【放鴿子,背著我們亂來,晚上再找你算賬】後走了人。
霍不應則因為剛睡醒,好說話,被另一個理由打發離去。
美術樓四層空著數間辦公室,傅斯行作為重金聘請來的短期講師,自然有資格征用走其中一個。
薑意眠敲門時,他正在整理房間。
潔白的襯衫袖口折了兩折,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臂,從紙箱裡端出一盆又一盆鮮活的綠植。夕陽越過窗欄照進來,好似在他背上潑了一片血色,又像淩厲刀鋒,將他那張斯文無害的麵孔,切割成數塊方形的皮肉。
“進來帶上門。”
他道。
辦公室裡隻她們兩個人,門板依言閉合,仿佛瞬間自整棟樓裡獨立出一個安靜、危險的秘密空間。
“鎖上。”
第二道溫柔卻不失力道的指令下達。
某玩家視線掃過左上方正常運轉的監控,隨後哢嚓一聲,上了鎖。
“覺得應該用得到,就單獨打了一份課件提要給你。”傅斯行指了指辦公桌,桌上放著一打文件夾。
“這算單獨開小灶嗎?”
下課點名的那一刻,不少人陡然驚覺,台上所謂的師兄似乎就是一度開著豪車接送某人的表哥。
他們不滿師兄的特殊關照,懷疑他故意藏私,抱怨言語不絕於耳。薑意眠聽來幾句,這會兒恰好派上用場。
房間裡的氣氛因這稍帶俏皮的話而軟化。
傅斯行笑了笑,沒有對此作出回應,反而當真像無微不至的老師一樣,問起她對這次比賽的想法。
“專業知識都忘光了,還沒想好怎麼辦。”
上個副本向戚餘臣學過一點油畫皮毛,想來沒法和薑小姐的天賦相提並論。
她說了誠實的話,對方微一點頭,隨即圍繞繪畫風格、取材、構圖仔仔細細講解了一遍。
好似還擔心簡單的言語無法傳達準確,又取出紙筆,畫出近十副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