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南平江的時候,沈先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沈茶顏正看著沈冷笨拙的紮馬步,聽到笑聲看了一眼沈先生:“想起什麼了?”
“咱們三個都姓沈。”
沈先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種彆人不理解的得意。
沈先生看向茶顏:“像不像一家三口?”
茶顏:“嗬嗬。”
沈先生是個風度翩翩的人,當初穿道袍的時候雲霄城裡也不知道多少婦人看到他就走不動路,此時雖然脫了道袍換上長衫,卻增了幾分灑脫少了幾分刻板,看起來比年輕時候更有味道了些。
茶顏是個美人,十二歲已有七分國色天香。
沈冷就普通了,雖然眉清目秀,可是因為常年做苦力所以皮膚粗糙了些,膚色也黑,倒是更顯得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茶顏看到沈冷傻笑:“你又笑什麼?”
“一家三口。”
沈冷傻笑著回答。
“數你最醜。”
沈茶顏過去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你這也叫馬步?軟塌塌的好像曬了兩根麵條似的,馬步紮穩,彆說風吹雨打,縱然山崩地裂也不能動分毫。”
沈冷被這一腳踢的幾乎栽倒,連忙又站回去:“知道了師姐。”
沈茶顏皺眉:“哪個是你師姐?”
“總不能是親姐。”
“小小年紀,油嘴滑舌。”
沈茶顏從甲板上撿了一根如她手腕粗的麻繩,攥住麻繩拇指一彈,啪的一聲那麻繩就斷開了,她手裡留下了大概一米長一截,掄起來在沈冷後背上打了一下,沈冷疼的立刻一聲悶哼,後背上瞬間就腫起來一條。
沈先生居然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對沈冷點了點頭,意思是加油你是最棒的?
這可比孟老板打的絲毫也不差了,而且孟老板手上的力度竟似乎還不如這小丫頭,她那橫眉冷對的樣子,沈冷想著倒好像她是自己乾爹……
“紮穩!”
沈茶顏拎著麻繩鞭子站在那,沈冷再次穩住馬步,橫過大江,這船本就搖晃,彆說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便是常年在江上討生活的漢子們,有幾個能在風浪搖擺的船上紮馬步的?他們可以在這樣的風浪裡於甲板上健步如飛,可紮馬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隻這樣?”
沈冷問。
他的意思是就這樣一直紮馬步嗎?
沈茶顏:“你還很狂啊。”
然後又一鞭子打了下去,沈冷心說自己這是犯了什麼天條……
渡江紮馬步,下了船乘車沈先生和沈茶顏坐著,沈冷在車廂裡紮馬步,馬車一路走沈冷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兩個時辰就這樣過來,沈冷額頭見汗,身子也開始搖擺起來。
車夫回頭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之前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們是從湘西來的呢。”
沈茶顏皺眉:“怎麼那麼多話!”
車夫瞄了一眼沈茶顏手裡的鞭子,選擇閉嘴,心裡想著那像個擺件的小家夥的日子過的真不容易啊。
見沈冷站不穩了,沈茶顏還要打下去,沈先生終於開口:“已經極限了,比你那時候強些。”
沈茶顏微微一怔,哼了一聲,隨手把鞭子扔了出去,轉頭看向窗外的時候,眼神裡有些欣慰和喜悅一閃即逝。
是啊,這個笨家夥,竟是比自己當初還要強些。
沒有一點兒武術功底,先於船上再於車上馬步紮了兩個時辰,這已經是令人瞠目結舌的事,這要是讓四庫武府那些遊曆於大寧全國各地的擇雄校尉看到了,怕是拚了命也要把沈冷搶走。
紮了這麼久的馬步,能說明的絕不僅僅是沈冷身體素質好,還有強悍的毅力,這正是四庫武府最需要的人才。
看到沈茶顏將鞭子扔出窗外,沈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來,還沒有坐穩,沈茶顏一手抓住他的衣服領子,直接把他從窗口扔了出去。
“跟著跑。”
就這三個字,簡單的不近人情。
沈冷剛剛紮了兩個時辰的馬步,腿部肌肉有多酸痛?她絲毫也不去體諒,那樣子比孟老板還要心狠的多。
沈冷卻沒有說什麼,在地上一骨碌爬起來,跟著馬車開始跑,跑步對於沈冷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從十歲開始就肩扛著至少一百五十斤的貨在商鋪和碼頭之間來回奔波,兩年來跑的路幾乎可以繞大寧一周了,不是大寧小,而是跑的確實太多。
“趕快些。”
沈茶顏朝著車夫說了一聲,車夫卻沒有把馬鞭子甩下去,反而一拉韁繩停下來,把之前收進懷裡的車費掏出來扔在沈先生腳邊:“這生意我不做了,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那孩子不是人?這麼糟蹋,你們就不怕遭了天譴?”
沈先生略尷尬:“她是為他好。”
“為他好?這他媽的叫為他好?都是你的孩子,閨女養成這刁蠻的樣子,兒子被養成苦力樣子,這般欺負人若是為他好,南越國的皇帝現在是不是還得對大寧感恩戴德?”
這比方並不好,若是八部巷裡的南越亡國皇帝楊玉聽了會想打人。
沈先生還是很認真的解釋:“我待他們兩個是一樣的,她開始的時候也這樣,現在他經曆的都是她經曆過的……”
“你以為我信?”
車夫指著旁邊:“趕緊下車,不管是重男輕女還是重女輕男,在我看來都是王八蛋。”
沈冷站在那傻笑,朝著車夫挑了挑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