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亭山莊門口不遠處那個貨郎到對麵買了兩個燒餅回來,賣小吃的問他要不要一碗湯,貨郎看了看自己癟癟的錢袋也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坐在路邊台階上吃了兩個已經涼了的乾硬燒餅,貨郎往浩亭山莊那邊看著,心想做官真的太好了,能名正言順的住進那麼大的莊園裡,吃喝有人伺候,出行有人陪伴,又想到世子李逍然答應他的事,他便覺得這莊園距離自己也並不是很遠。
他從西北來,對長安城不了解,對江南道不了解,對李逍然也不了解,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李逍然是世子,世子的父親是親王,那是多大的人物,總不能說話不算話,總不能應了的事做不到,他單純的想這些,是因為他曾經就是一個很單純的人,直到......被姚桃枝找到。
吃完最後一口燒餅他才反應過來這餅有些餿味,那家夥賣給自己的定然是昨天剩下的,隻是自己心裡有事根本就沒有去想那麼多。
他看了那賣燒餅的男人一眼,那男人也在看他,似乎在說你能怎麼樣?
沈冷離開了莊園之後他一直都在這等著,可是直到天黑也沒有等到沈冷回來,對麵那賣燒餅的已經收攤回家,貨郎挑著擔子跟了上去。
第二天天剛剛亮的時候,貨郎不再是貨郎,而是推著一輛木車到了浩亭山莊門口,放好之後升起爐火,開始稍顯笨拙生疏的做燒餅。
看起來他有些疲憊,因為他幾乎整夜沒睡,原來學做燒餅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又是一個無聊至極的白天,貨郎一天也沒有賣出去幾個燒餅,不過好在自己能吃上熱乎飯,覺得還算不錯,等到天黑都沒有見沈冷出來,想著莫非那個家夥徹夜未歸?
推著木車離開浩亭山莊門外,走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回到一所民宅門口,貨郎掏出來鑰匙把院門打開,進門之後把木車很規矩的放在牆邊,長長的歎了口氣後就把自己扔在躺椅上休息,側頭看了看掛在院子裡的那幾具屍體,想著若再不處理下就會發臭,於是無奈起身尋了把鋤頭開始在院子裡挖坑。
掛在那的,是賣燒餅的一家。
沈冷確實徹夜未歸,他就住在書院,聽老院長授課聽的上了癮,一老一到天黑,講課的也上了癮,而後來才到的孟長安則自己坐在一邊看兵書,時不時側耳聽聽,發現老院長講的東西和當初講給他的時候稍稍有些了改變,如此年紀還在改變,令人敬佩。
深夜才睡,很早就起來,老院長在前邊走他們就在後邊跟著,圍著書院裡的湖轉了一圈,吃飯講課吃飯講課,便已經又是晚上。
老院長擺了擺手:“不講了不講了,再講下去便會厭煩,現在這樣很好。”
沈冷點頭:“好,院長大人辛苦了。”
老院長忽然笑起來:“這長安城裡裡外外的人都叫我一聲院長大人,卻沒幾個人知道我的名字,以至於時間久了,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名字......”
他看向沈冷:“名字,不過是個符號,骨血,才是傳承。”
沈冷總覺得這話裡有什麼深意,可老院長說完這句之後就不再繼續下去,這讓沈冷不上不下的很彆扭。
坐在稍微遠些地方看書的沈先生聽到這句話也楞了一下,啪的一聲把書冊合上:“說到名字,忽然想起來一件趣事......那年我剛進留王府,一群孩子們麵目可愛的等著我,可我記性不好,第二次見到那些孩子的時候還是要問一句你是誰誰誰吧?第三次也是,很多次都是,有個姓王的孩子見了我就躲,因為我總是問他,你是小王吧?”
沈冷撇嘴:“俗。”
孟長安點了點頭,也覺得很俗。
沈先生自顧自說道:“另外一個孩子跑去找留王哭訴,說什麼也不肯跟著我學了,留王問他為什麼,他說是我記性不好,每次都問他是誰。”
幾個人看向沈先生,沈先生抬起頭有些感慨的說道:“他姓姬,難道能怪我?”
沈冷舉頭望天:“俗!”
老院長看著沈冷說道:“你跟著他許多年,現在還能保持成這樣,不容易。”
孟長安又點了點頭。
沈先生哼了一聲,心說誰不是俗人?
就在這時候外麵有一陣腳步聲傳來,天已經黑了,老院長住在書院裡的是個獨院,一般很少有人打擾,聽著腳步聲很亂很雜像是人數不少,孟長安起身拉開門去看了看,然後愣在那。
“陛下?”
“都不用行禮了,朕瞧著今天月明星稀,又是難得涼爽的天氣,想起來當年北擊黑武的時候與將士們殺羊烤食,頓時饞了起來,所以朕就來找你們一起尋找一下過去的滋味。”
老院長連忙起身迎接過去:“陛下破費了。”
皇帝笑道:“破費什麼,不就是吃個飯而已。”
老院長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羊呢?”
皇帝認真說道:“朕來找你們吃飯,帶什麼羊?”
“陛下不是說要烤羊嗎?”
“是。”
皇帝坐下來:“難道還要朕說兩遍?朕找你們吃飯,還要朕親自帶著羊?”
沈先生強忍著笑,心說你們現在知道根源在哪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