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爺點頭。
孟長安伸手。
茶爺把小荷包打開,仔細翻了翻,挑了最小的一塊放在孟長安手裡,孟長安楞了一下:“小氣。”
茶爺撇嘴。
沈冷把自己腰畔掛著的酒囊摘下來遞給孟長安,把那塊糖一把抓了回來:“喝你的酒,好大年紀了,吃什麼糖?還伸手要,羞不羞臊不臊!”
“那你嘴裡是什麼。”
“口糧。”
“狗糧?”
“滾......”
孟長安拎著酒囊坐在沈冷坐的那輛運糧車上,扭開酒囊往自己受傷了的右拳上倒,那般烈酒衝洗傷口,他居然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衝了半袋子酒,然後一仰頭將剩下的半袋子酒喝光。
孟長安伸手在旁邊趴著的黑獒腦袋上揉了揉,看著黑獒身上的傷口:“你也很疼吧。”
黑獒瞥了他一眼,沒理會。
塔木陀耷拉著一條胳膊臉色有些發白的走到運糧車旁邊,看了孟長安一眼,然後低下頭,過了片刻抬起頭像是鼓足了勇氣,可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來什麼。
“知道了。”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說了三個字,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塔木陀竟是有些感激,他想說的是我輸了。
對於驕傲的武士來說說出我輸了三個字並不容易,尤其是在心懷仇恨的情況下,他站在運糧車旁邊一直沒動,胸口起伏的很劇烈,似乎還在醞釀著什麼。
沈冷過來坐在運糧車上,朝著前邊喊了一句:“繼續走!”
車夫們隨即招呼下車的人上車,馬鞭聲劈劈啪啪的響起來,響聲連成一串就好像在歡迎迎親隊伍歸來的爆竹聲,塔木陀下意識的跟著馬車往前走,卻還是一言不發,眼神恍惚。
沈冷歎了口氣,忽然伸手抓住塔木陀那條垂著的胳膊一拉一舉便將胳膊掛了回去,塔木陀臉色頓時好了幾分,看向沈冷的時候眼神裡有幾分謝意,忽然醒悟過來幫自己的可是敵人,又想把謝意從眼神裡擠出去,於是表情就變得尷尬起來。
“謝謝!”
塔木陀忽然大聲喊了一句,仿佛體內有個小天使說服了他的自尊。
沈冷看了他一眼,擠了擠孟長安:“給我讓些地方。”
孟長安往一邊挪了挪,心說怪不得沈冷喜歡躺在這個地方,果然很舒服......身下是軟軟的草料包,頭頂是暖洋洋的太陽,若是馬隊踩起來的塵土再少一些的話,就真的很愜意。
“我輸了!”
塔木陀忽然又喊了一聲,然後轉身大步往前走。
沈冷看了一眼塔木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是條漢子。”
孟長安點了點頭,沒說話。
就在這時候塔木陀又回來了,跟著沈冷他們的馬車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是敵人,雖然我知道確定我們是敵人關係的並不是我們自己,我們身為軍人無法左右這個,可敵人就是敵人......若沒有之前那一戰,我很想請你們喝酒。”
“敵人也可以喝酒。”
沈冷從馬車裡翻出來一個酒囊扔過去,塔木陀一把接住。
沈冷道:“你們公主待你不錯,知道她為什麼點名要帶著你做護衛嗎?你莫不是以為她隻覺得你武藝比較高所以帶著你吧......”
塔木陀一愣:“不然呢?”
“隻是不想你也死。”
沈冷道:“你武藝再強,在大寧可單殺你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塔木陀忽然反應過來,若自己也留在那二十萬降卒之中,怕是最終難逃一死......公主殿下是為了救他才點名讓他做親衛,可是,那麼多兄弟們都死了,他一個人活著,並不開心。
恍惚之中想到公主小時候,好像才八九歲的樣子,他剛剛被吐蕃王發現,從一個普通士兵直接提為禁軍親衛,後來專門負責保護公主,在金帳王庭的末影山上吐蕃王帶群臣狩獵,公主殿下的戰馬被一頭孤狼嚇的驚了飛奔出去,眼看著就要出大事的時候,是塔木陀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韁繩,硬生生將戰馬拉住,他雙腳踩著地麵都幾乎陷了進去。
想是公主念及當日的救命之恩,這次也救了他一命。
“謝謝你的酒,謝謝你的話,敵人。”
塔木陀扭開酒囊灌了一大口:“寧軍真的很了不起,我服。”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寧國之內,能擊敗我的人真的有很多?”
沈冷道:“吐蕃國那個騎兵將軍武藝比你如何?”
塔木陀想到括善,回答:“差不了許多。”
沈冷:“一刀。”
塔木陀一愣,臉色有些發白。
沈冷道:“大寧之內,可一刀殺我的人也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