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城。
將軍府後院,孟長安讓將軍府的人都回房休息,他要在後院練功誰也彆來打擾,府裡的下人們心生敬畏,將軍腿還斷著呢,居然這樣都不落下功課還要習武,果然是常人所不及。
到了後院,孟長安哪裡是要練功,把大黑馬拴在涼亭柱子上,看著那馬嘿嘿傻笑。
“你主人把你送來,你是不是不樂意?”
他自言自語似的問,跟個孩子似的。
大黑馬:啾啾啾......
孟長安:“那傻小子予我太多,而我卻始終沒能幫他什麼,當年那個老道人把我帶去長安城半路上說的話,我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你是冷子的馬,我就對你說......沈先生說,冷子可能是皇子,是陛下當年被盜走的孩子,請我以後務必保冷子一命。”
他笑:“其實這些話很多年前那個邋裡邋遢的老道人便說過,雖然說的不太一樣,那老道人說冷子麵相太奇怪,怪到連他都看不透,我那時候年幼問他冷子麵相有何奇怪,他說帝與不帝隱隱約約不分明,說完他又後悔了,囑咐我這些話對任何人都不許提。”
孟長安看著大黑馬:“憋的好辛苦,你是馬,不是人,那便和你說說......總不算是破了當初誓言,老道人那時候還說,冷子是我福星也是我的命星,冷子在我便在,冷子不在我命星便沒了,我也會死,當時我說冷子本就是我兄弟,他死我當然不獨活,老道人笑著說那自然好,你們兄弟命相太合,如果是一男一女,妥妥的夫妻互補的命。”
他呸了一聲。
“你說是不是胡說八道。”
大黑馬:啾啾啾......
孟長安歎了口氣,臉色凝重下來:“傻冷子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他命苦,還在繈褓之中就卷入這世上最可怕的陰謀詭計,那是皇家的事啊......皇後當然容不得冷子活,若是將來太子即位,太自當然也容不得冷子活......其實無人知道,我為什麼爭?為什麼拚命?”
他沉默片刻:“老道人的話我一直信,他說我和冷子就是分不開的,所以我才拚命我才去爭,非我貪功權,而是必須要握著什麼才行,大將軍說北疆大將軍陛下定了武新宇,我沒不服,隻是遺憾,若我能領北疆鐵騎,將來冷子如出了什麼意外,我便揮軍南下,大不了和冷子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孟長安抬頭,看著大黑馬的眼睛:“以後,我騎著你,若冷子真遇到什麼麻煩,你可得跑快些。”
大黑馬:啾啾啾......
孟長安哼了一聲:“看你那傻樣,和傻冷子一般的傻。”
他一口氣將心裡話說完,閉上眼睛靠在柱子上休息,也不知道是睡著了做夢還是怎麼的,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又出現了老道人把他帶離魚鱗鎮的時候那畫麵,出村之後去碼頭,尋了一客船,那天客船生意出奇的冷淡,隻有他和老道人兩個乘客,他不缺錢付了雙倍讓老翁開船,樂得人少清淨。
撐船的老翁坐在船尾哼著漁歌,他和老道人坐在船頭。
江水浪聲壓住了他倆說話的聲音,那老翁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又或者,他根本就沒心思去聽客人們的交談。
他撐船養家,船尾還站著兩隻鸕鶿,他更願意與鸕鶿聊幾句。
老道人坐在船頭發呆,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早就已經沒了酒,他說他從龍虎山一路走來,走到魚鱗鎮的時候看到了扛著大包往碼頭跑的冷子,於是他嚇了一跳,心說怎麼會困龍於此?
冷子麵相撲朔不定,他就一直跟著看,覺得好奇就進村打聽,才知道冷子是個棄兒,是被他爹孟老板撿回家去的,關於冷子是為孟老板撿來為長安擋煞的事魚鱗鎮人儘皆知,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到,老道人聽說之後嚇得臉都白了,說魚鱗鎮的人必有大難。
後來魚鱗鎮裡沒有什麼大難,孟長安爹死了,他家裡造了大難。
老道人當時說,魚鱗鎮的人困龍在此,又如此折磨,若無大難才不對勁呢,後來孟長安想了想,魚鱗鎮的人待冷子其實都還好,那條街上跑生活的苦力,哪個沒有幫過冷子?一個碼頭賣力氣的人,哪個沒給過冷子饅頭?街坊四鄰的大嬸,總是會忍不住心疼這苦孩子,偷偷塞些吃的,或是自己孩子穿過的舊衣服。
於是隻有他家造了難,因為隻有他爹折磨了冷子。
所以孟長安想著那可能就是報應,以他的性子壓著沒去報仇,後來還逐漸接納了沈先生接納了沈茶顏,還不都是因為對冷子的愧疚。
客船飄飄蕩蕩,老道人沒了酒,於是叼著煙鬥吞雲吐霧。
“我算過的,大寧江山最起碼還能看到五百年太平盛世,不是說大寧隻有五百年,而是我隻能看到五百年,我厲害不?”
孟長安:“嗬嗬。”
老道人白了他一眼:“跟你說你也不懂,所以沒道理啊......”
時至今日,孟長安也不知道老道人說的沒道理是什麼道理。
“他確實能給你擋煞,那般人物,豈會連你的命煞都擋不住?”
老道人吐出一口煙氣:“你和他不分開,你們兩個富貴不止一代,都是世世代代的富貴命,你和他若是背心離德,隻怕命都不長久,我在你們那個屁大的村子裡先看到了他,嚇我一跳,然後看到了你,所以釋然......你聽沒聽過神話故事裡,但凡提到什麼天材地寶了不得的東西,旁邊都會有靈獸守護?”
孟長安倒是聽說過,鎮子裡的說書先生平日裡也會說些神仙鬼怪故事,提到說什麼萬年靈芝千年雪蓮之類的異寶,往往都會有厲害的靈獸守護,誰若是想去采摘,都會被靈獸所殺。
“你就是靈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