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風雨雨,避都避不開。
因為長安城的城門是關著的,想出都出不去。
陛下擔心這可能開了一個不太好的頭,說出自己的擔心後夏蟬亭園裡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大家眼巴巴的看著皇帝,隻差有人問一句......這頭不是陛下你開的嗎?沒有一開始承天門外的掌嘴三十,哪有後來這麼多事......
吃罷了飯喝罷了酒,該回的人終究會回去,可陛下還不能走,畢竟嶽父大人有話說,哪怕嶽父大人見君也要拜,可那是更改不了的身份。
“陛下。”
人都回了,屋子裡隻剩下一家四口。
馬幫老當家看起來有些胖,但並不笨重,從桌子後邊繞過來,忽然手扶著桌子就撩袍跪倒在地。
皇帝嚇了一跳,連忙過去要攙扶。
“陛下聽臣說完。”
老當家跪在那,額頭頂著地麵。
“二十多年前,小蠻說要嫁入王府,老臣有罪,老臣當時不答應,老臣知道很多人都說,是老臣算計了陛下,故意讓小蠻接近陛下,是老臣的奸計......可陛下知道不是如此,臣這麼多年來,從沒有粘過小蠻的一點光,更是因為這身份,臣把馬幫的生意都散了一大半,那時候老臣勸她說,以你的出身做不得王妃,你丈夫愛你疼你,最多也隻是給你個側妃之位,你在家裡爹娘跟前任性慣了,我們事事處處都讓著你,可是嫁進王府之後不一樣,事事處處要低眉順眼,你可願意?”
“小蠻說,願意,她說遇到一個對的人,不管什麼身份,他是留王也好,他是平民百姓也罷,終究是看上了眼,若看走了眼,不怪爹娘,隻怪自己瞎了。”
老當家也不抬頭,始終額頭頂著地。
“後來其實老臣知道她在王府裡過的不順心,所以她從不曾讓我們過來看她,她擔心若老臣鬨起來,陛下你家裡不安寧陛下臉上也無光,以前陛下是王爺的時候,臣還敢鬨,就算是鬨沒了這條命,臣也得護著自己閨女不是?臣不去,不是不敢啊,是小蠻信裡說,你若來,我就走,讓爹娘找不到陛下也找不到。”
皇帝站在那,臉上變色。
老當家繼續說道:“現在陛下是陛下了,臣不敢鬨了,不是臣怕死了,而是臣不敢背負一個謀逆之類的罪名,臣一個人死還好,可臣好歹還帶著一大群混生活的,臣沒有讀過什麼書,大概是這樣的罪名吧,臣雖然混江湖,可臣世世代代是寧人,陛下是大寧的陛下,寧人不造陛下的反。”
“你快起來說。”
皇帝再次伸手想把老當家扶起來,可老當家就是不起身也不抬頭。
“臣知道,家長裡短和國家大事相比不算什麼,尤其是對於陛下來說,大寧億萬子民需要陛下操心,國就是大家,陛下哪裡還有那麼多精力去照顧這個小家?可臣隻是個放馬的,臣隻有一個小家。”
他終於抬起頭,眼睛微紅。
“陛下啊,若是陛下覺得小蠻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也不適合在宮裡生活,又或是陛下看她厭了,臣隻求陛下彆打她罵她,雖然陛下未必打得過她,可陛下若打她她必然是不會還手的,也彆困於冷宮不理不睬,把她還給臣就好,若是小蠻犯了什麼殺頭的罪彆殺她,殺臣,讓她娘帶她回家。”
砰砰砰!
三個重頭。
老當家額頭見血。
皇帝一下子慌了神:“千萬彆這樣,朕什麼時候打她罵她了?朕又怎麼可能會厭她?朕確實自到了長安之後陪她的時間短了,誠如老人家說的,朕是真的忙,朕不管,朕是不會把她還給你的。”
他將老當家拉起來:“你就是真造反,朕也不會把她還給你。”
坐在的珍妃噗嗤一聲笑了,然後笑著就哭了。
屋門外遠處,代放舟回頭看了看,心說陛下是真的在乎珍妃,皇後那邊出了那麼大的事,珍妃把皇後險些直接給摔死,陛下卻還是沒有去看皇後,反而是追到了夏蟬亭園這邊,聽到屋子裡的哭聲,卻聽不清楚說什麼,代放舟隻覺得陛下是真的累,國家大事要忙,大寧那麼大,什麼事能少了陛下主持?還要顧及家事,還要看著後宮裡那麼多貴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
不過想想,陛下好像也沒在乎過,因為陛下隻在乎珍妃。
回將軍府的馬車裡,茶爺坐在沈冷麵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冷的眼睛。
“看什麼看?”
沈冷撇嘴:“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巡海水師提督將軍,你知道我有多少小弟嗎?你再看我信不信我讓我小弟打你。”
茶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賣胭脂水粉的,沒那麼多小弟,隻有一個,是個將軍。”
沈冷嘿嘿笑。
“小弟。”
茶爺手指勾了勾沈冷下巴:“聽話嗎?”
沈冷點頭點頭再點頭。
茶爺:“吐個舌頭。”
沈冷舌頭吐出來,還呼哧呼哧的。
茶爺笑:“乖,那你彆的也聽話好不好?今天夜裡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珍妃那邊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也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現在已經為難,畢竟一邊是珍妃娘娘一邊是國家法度,你若是再去後族殺一場,陛下怎麼辦?”
沈冷把舌頭收回來,沒說話。
“咱又沒吃虧。”
茶爺嘿嘿笑:“僅有的一個小弟若是連老大的話都不聽,我以後怎麼混江湖,我不要麵子啊。”
沈冷笑著搖頭:“行,今天我不去。”
“明天也不許去。”
“明天也不去。”
“後天也不許去。”
“後天也不去。”
“永遠都不許去。”
沈冷再次沉默下來。
他不想騙茶爺。
茶爺歎了口氣:“那就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許去,少些打打殺殺,就當是給孩子積德好不好?咱家沈繼也不希望你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