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騰淵穿上金甲,站在高處大聲說道:“朕舉龍旗,穿金甲,出都城南門為卿等爭取一線生機,卿等到了東朝山儘快安頓,整頓軍備,記得分兵迎接朕,你們在,朕心裡就有底氣東山再起。”
他深吸一口氣,上馬,抓了自己的長刀:“禁軍兒郎,隨朕殺出去破敵!”
兩萬精銳,朝著南門進發。
另外一邊,朝臣們哪裡還有心思為陛下送行,一個個拖家帶口驅車趕馬的往北門衝,北邊的城門打開,隊伍擁擠不堪,男女老少加起來足有六七萬人,如何能方便出去,沒辦法,又打開像個三裡的另外一座城門,老百姓和隊伍混合在一起湧了出去。
南門內,大街上士兵們密密麻麻的站在那。
將軍阮煥林看向皇帝:“陛下,為何還不下令出城?”
“朕很寒心。”
阮騰淵看向阮煥林:“你也看到了,朕昨日說需要一員勇將為朕斷後的時候,除了你之外,竟無一人往前跨步,你欲開口,是朕當時擺手阻攔。”
他長歎一聲:“固然有朕做的不對之處,可朝臣諸卿如此,朕心裡也難過......其實你應該知道,以這兩萬兵力進宮寧軍大營無異於以卵擊石,就算為他們爭取上半日的時間又能如何?”
阮騰淵搖頭:“無濟於事。”
阮煥林臉色大變:“可是陛下,他們已經出城了。”
“那就讓他們為朕吸引寧軍注意吧,朕已經交代過了,出城之後,會有人舉起朕的龍旗,到時候寧軍以為朕也在北去的隊伍之中,寧軍主力必窮追猛進......朕何嘗不明白,縱然莊雍死了寧軍軍心也不會渙散,那是寧軍戰兵啊......時至今日,朕才懂得寧軍的可怕。”
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待北邊戰事起,你帶著這兩萬人隨朕出西門,一路往鞍子山方向衝,其實東朝山那邊並無朕布置之兵力,倒是鞍子山那邊尚且還有將軍宋冒的兩三萬人馬駐守梧桐關,鞍子山與東朝山無異,山勢險惡易守難攻,彙合宋冒之後,以五萬左右兵力固守,寧軍想攻入山中又豈會容易?你可知道,為什麼朕始終都沒有調宋冒的人馬回京?是因為鞍子山中有糧倉。”
阮煥林臉色變幻不停,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阮騰淵道:“寧軍要想一擊必勝,必然會把出北城的人放出去至少二三十裡才會進攻,他們是不會再讓人逃回來的,那二三十裡路,算是......算是寧軍的屠宰場,朕的母親妻兒都在隊伍裡,愛卿,你還不明白朕的決心?朕隻把你一人留下了的啊。”
阮煥林隻好垂首:“臣,與陛下共進退。”
他的妻兒,自然也在北去的隊伍裡。
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後,斥候來報,在城牆上北望,可見四周寧軍聚集。
“咱們殺出西門。”
阮騰淵一聲令下,兩萬精銳護著他從西門衝了出去。
而北城外這邊,已是人間修羅場。
寧軍戰陣猶如絞肉機一樣,衝出去的求立隊伍本就慌亂毫無秩序,寧軍突至,哪裡有人能組織起來有效的抵抗,眼睜睜的看著寧軍從這頭殺到那頭,廝殺起的這方圓十裡,果然變成了屠宰場。
大地鋪血。
寧軍大營這邊,倒是顯得很安靜。
喝了一小碗米湯的莊雍看起來精神稍稍好了些,經過昨日昨夜長達兩個多時辰的治療,他雖然更虛弱,可好消息是或許會有回轉的可能。
站在他床邊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眉目俊秀,隻是難掩疲憊。
一個敢想,一個敢讓他去做,這就是他和莊雍的決絕。
“沈家醫術,名不虛傳。”
莊雍看向年輕人:“謝謝你了。”
“還沒有過去危險。”
年輕人道:“醫治之前我就與大將軍說過,按我的法子做,九死一生,若不做,十死無生,現在看來還算順利,不過未來半個月內,將軍傷口若無感染,才可放心。”
莊雍虛弱道:“這已經是我的運氣了,趕上你們沈家有人在求立。”
年輕人名叫沈晚衣,沈勝三之子,沈先生的侄子。
“求立盛產藥材,我也是知道大寧軍隊已經幾乎打下整個求立,才敢帶隊來這邊采買,恰好聽聞將軍重傷的消息所以晝夜兼程趕來,可還是遲了些,將軍傷口已經惡化,唯有將腐肉全都剜掉,再縫合,隻希望半個月之內平安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沈晚衣往後退了幾步在椅子上坐下來:“將軍睡一會兒吧,一會兒我獨創的那麻熏散藥效一過,疼意上來,將軍想睡都睡不著了。”
他閉上眼睛。
“我會在這守著。”
莊雍側頭看著那年輕人,心裡不由得感歎一句。
世上醫者,按方開藥,是小道。
此人開膛破肚,縫合傷口,是大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