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們連風聲都厭惡,若可一刀斬之,必一刀斬之。
沈冷看了海沙一眼,雖然沒有說話,海沙卻明白了沈冷的意思,海沙對他微微點頭,沈冷隨即轉身離開。
大營之外的湖邊涼亭裡,莊夫人和莊若容兩個人坐在那,也一樣沒有交談,隻是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沈冷走進涼亭,看了那兩個彼此依靠的女人一眼後輕聲說道:“我其實一直都不相信什麼命運,也不相信什麼注定,很多事都是人力改變,但現在我深信的是若運可因祈念而變,這大營內外,數十萬將士的祈念,遠在大寧的陛下的祈念,都會有用。”
沈冷發現自己並不會安慰人。
可他知道,如今莊夫人和莊若容需要一個人說幾句什麼。
“將軍說過,一人執念不散則事可成,萬人執念不散則戰必勝,千萬人執念不散,則國運昌隆。”
沈冷道:“這麼多人執念不散,大將軍必安然無恙。”
莊夫人感激的看了沈冷一眼:“一路上都沒有來得及對沈將軍說聲謝謝,謝謝你帶我們來。”
沈冷搖頭:“因為大將軍最需要的是你們,所以我在想,等那邊的治療結束之後,大將軍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應該也是你們才對,所以夫人和小姐現在應該洗漱更衣,等到大將軍看到你們的時候,也就少些因為夫人你們萬裡迢迢一身風塵的心疼。”
夫人和莊若容對視了一眼,此時心思早就亂了,忽然覺得沈冷說的極有道理,其實沈冷也不過是胡言亂語,隨便找些話來說,她們兩個卻當了真,覺得自己這般臟兮兮的確實不好,於是兩個人真的就去沐浴更衣,因為想起來有人說過,若誠心祈禱,當先沐浴更衣。
足足一個半時辰。
有親兵快步從小院那邊跑過來,臉上難掩激動,看到沈冷之後喘息著還使勁壓著自己的聲音:“沈先生他們已經出來了,說很順利,接下來就看到大將軍何時蘇醒。”
沈冷忽然叫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安慰莊夫人和莊若容的時候,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接下來漫長的等待更熬人,六個時辰之後,莊雍醒來。
院子裡多少將軍甲握緊拳頭,卻不敢放聲歡呼。
沈晚衣交代過,接下來的半個月依然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大將軍,就連莊夫人和莊小姐也不能進去,哪怕是他們幾個醫者,進屋之前也要先洗澡更衣,並且吩咐人在院子裡鋪了一層石灰,再以石碾壓實,每一次進門所穿的鞋子鞋底上都不能沾染泥土,屋子裡每日都以沈晚衣所配置的藥水擦拭一遍。
這半個月,緊張的讓人吃不下睡不著。
第十七天之後,沈晚衣的臉上終於露出一些輕鬆表情,對眾人說大將軍傷勢已經基本控製住,莊夫人和莊小姐也可進來探視了。
一個月之後,沈冷的巡海水師也到了大營,而此時莊雍已經可以喝一些稍微濃稠些的流食。
坐在莊雍床邊,看著已經瘦得皮包骨的大將軍,沈冷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嘴唇微微發抖卻還笑著,看著莊雍那張已經完全脫相了的臉,沉默了很久。
莊雍看他模樣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我此時看著是不是很醜?”
沈冷也笑:“大將軍說的哪裡話,好像原來就不醜似的。”
莊雍想笑又不敢大聲,忍著。
“臭小子,要不是念及你還欠我銀子,我就讓人把你拖出去軍法處置。”
沈冷:“堂堂一個大將軍,二十兩銀子惦記多少年了。”
莊雍道:“我已經進了鬼門關,閻王殿上,閻羅問我,你世上可還有什麼未了之事?我說,虧欠妻兒,虧欠部下,尚未償還,閻羅說,哪個下來不是這麼說的,誰死之後我問都說虧欠這個虧欠那個,聽的厭煩,這可不是我讓你回去的理由,我想了想說有個臭不要臉的欠我錢不還,閻羅立刻就說,那怎麼行,你回去吧,什麼時候把那家夥欠你的錢要回來,你再下來。”
沈冷:“這是免賬了?”
莊雍哼了一聲:“閻羅肯定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若知道,怎麼會放我壽命。”
沈冷:“原來大將軍壽命是看我有多不要臉了,那恭喜大將軍,我活多久大將軍還能活多久,欠你的錢你怕是要不回去了。”
莊雍哼了一聲:“我怕什麼,是閻羅失算了。”
沈冷哈哈大笑,莊雍也笑。
沈冷問:“大將軍剛才說的,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
莊雍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可能是小沈先生他們為我治傷的時候睡著了做的夢。”
“還夢到什麼了?”
莊雍看著沈冷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現在想來還有些難以置信,那日夢到的,我現在閉上眼睛,一切猶如就剛剛發生,清清楚楚......我夢到自己邁步進了閻羅殿,閻羅說我該入輪回,我說我偏不想入,閻羅說這是陰曹地府,他的話便是定數。”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就在這時候,我忽然看到閻羅殿上有金光,金光破殿而入,金光之中,一腳踩碎了閻羅案,隱隱約約聽到陛下聲音,陛下說......閻羅又如何?朕說不許就不許,不放莊雍回來,朕旌旗十萬,踏平地府,斬你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