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在碼頭的商鋪裡轉了轉,一般碼頭商鋪都會跟來往客商進貨,各種小玩意俱全,有的鋪子裡首飾的款式多的比長安城裡的大店鋪還要讓人目不暇接,大寧的治安好,碼頭裡有廂兵守護,所以也不用太擔心匪患,尤其是水師強大之後水匪都已經幾乎銷聲匿跡。
沈冷毫不猶豫的買了兩個大花的簪子,並且極力向孟長安推薦。
在孟長安看來,沈冷的審美至少和他有四十年的差距。
他選了兩個吊墜,一個是隻有指甲蓋那麼大的五瓣花,一個是小小的星星,而且鏈子都很細,那似沈冷買東西,什麼大什麼好。
“沒品位!”
沈冷把自己手裡的超大花金簪舉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真美。”
孟長安嗬嗬了一聲。
後邊又有一艘船緩緩的駛入碼頭補充給養,這艘船也是從東北邊疆那邊長途過來的,目標應該同樣是長安,大寧百姓都很想到長安去看看,看看雄闊的城牆,看看巍峨的雁塔,看看磅礴的未央宮,看看那寬敞的承天門外大街,而坐船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船大小差不多,所以停靠的碼頭也一致,上一次這艘船也是跟著沈冷他們的船一塊進的碼頭,船上大概有一百多名客人,要從遼北道到長安是個漫長的旅程,船費也不低,不過大寧百姓生活富足,倒也不是支付不起。
一個身穿棉布長衫的年輕男人靠在那艘船上看著碼頭,視線來回移動,當他注意到沈冷和孟長安之後臉色明顯有些變化,就好像一個獵人,盯了許多日的獵物差一點就跑了最終又被自己發現的那種欣喜。
他是菅麻生。
在渤海國,他被渤海王請來訓練斥候訓練軍隊,可是他來的太晚了,如果他能早到渤海國兩年的話,他堅信就算是大寧兵強馬壯想要攻破渤海也沒有那麼輕易,他有自信可以指揮渤海國的軍隊將寧軍打的一敗塗地,雖然他隻在大寧長安四海閣一年,但對於有些人來說學習的時間長短並不是什麼問題。
“大人。”
一個手下靠近菅麻生:“發現了?”
“分一半人下去轉轉,不要買東西,隨意走動一下就好,絕對不要靠近那些寧軍的人,也不要盯著,自然一點。”
菅麻生語氣平淡的說道:“每次停靠都不低於一半的人下船閒逛。”
“是。”
他手下人應了一聲,想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大人,咱們什麼時候下手?”
“不急。”
菅麻生看著碼頭上那兩個有說有笑的男人,嘴角微微一勾:“我知道你們已經心裡很急,而且你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你們的家園被寧人攻破你們的親人被寧人所殺,而指揮寧軍的就是那艘船上的三個人,一個叫沈冷,一個叫孟長安,還有一個叫閆開鬆。”
他看著那邊,嘴角上的笑意有些惡毒:“簡簡單單的殺人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你們覺得殺了他們三個就算報仇了?不......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願意以死殉國,那麼何不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等到了長安之後再動手,到了長安會變得有趣很多。”
手下人嗯了一聲:“家沒了,家人也沒了,這條命就是為了殺寧人而留下的。”
“去吧。”
菅麻生擺了擺手:“不要心急,既然都已經不怕死了,那就讓你們的命更有價值。”
他的視線從碼頭那邊回來,其實他也不明白沈冷和孟長安那兩個人為什麼要買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個碼頭有一家鋪子專賣撥浪鼓,那兩個人一人抱著一堆出來,前邊那家商鋪好像是賣金銀首飾的,兩個人又在裡邊轉了好一會兒,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兩個大男人這麼有購買欲望的。
“寧人的生活真是安逸。”
他看著那些旅人,微微歎息。
他的家鄉還在戰亂,已經戰亂了上百年,諸侯並起誰也不服誰,有時候走上幾十裡路都看不到一戶人家,可是隨便在一處草叢裡翻翻沒準就能翻倒死屍。
對比來看,寧人的生活真是太好了,好的讓人妒忌。
家鄉戰亂之地,有的人為了一口吃的而拚命,有的人甚至會把孩子互換煮了吃,那並不是什麼聳人聽聞的謊言,他親眼見到過。
如果,如果桑國人可以擁有寧國這麼大的疆域,那麼所有的桑人也就不必為了一小塊地盤而廝殺,寧國就算是分裂成幾十份也夠那些諸侯分的,把寧人變成奴隸,享受著這片大地上的一切美好。
菅麻生想到自己出生的那個小村子,貧瘠,荒涼,女人們麵黃肌瘦,男人們個子矮小,再看看麵前這些寧人,越看越厭惡,越看越覺得世間不公平。
菅麻生轉身回到船艙裡,打開他會記錄自己生活的那個本子,這樣的本子他已經寫滿了好幾個,一直都帶在身上,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心血來潮,把本子翻倒最後一頁,提筆寫下幾個字。
桑人統治著寧國,把寧人變成了奴隸。
寫下這句話之後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希望不會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