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整個客廳裡都變得沉寂,沒有什麼聲音發出,所以氣氛就顯得有些凝重起來。
“你起來吧。”
許久之後皇帝像是稍稍緩和了一些,可依然瞪著沈冷,那是一種讓人都忍不住有些心疼的眼神,不是心疼沈冷而是心疼陛下,沈冷的苦處沒幾個人理解,皇帝的苦處又有幾個人真的理解。
“連夜滾出長安,朕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臣還不能走,臣差不多已經查到持真道人的住處。”
“長安城裡隻有你一個能打的?”
皇帝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上來,沈冷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好歹?他已經退步了啊......他是皇帝啊,作為皇帝都已經退步了,已經給了沈冷一個那麼大的台階,你個傻小子怎麼就不能順著台階下去?
“臣天亮之前就滾,可臣得親手殺了他。”
那個家夥,倔強的像個傻子。
皇帝沉默。
又是許久,皇帝再次吐出一口濁氣:“你去吧。”
沈冷這才起身,弓著身子往後退,走到門口的時候沈冷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敢抬頭看看皇帝,那一瞬間沈冷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似的......為什麼皇帝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蒼老了不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皇帝的兩鬢竟然已經有那麼多白發,他看到了皇帝的眼睛,看到了那眼睛裡無法形容出來的複雜,心疼,生氣,自責,還有什麼很多很多,而正是這種眼神,讓沈冷覺得心裡被紮的感覺越發的強烈起來。
“陛下,保重啊。”
他再次跪了下去:“臣有罪。”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句保重,讓心境如此沉穩的皇帝竟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猛的站起來,朝著沈冷疾走幾步,可是剛要去觸碰沈冷的時候卻被身後的雲紅袖拉了一下,雲紅袖朝著他微微搖頭,皇帝轉身大步走向內堂,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眼角一顆淚水甩了出來。
“朕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
話音還在,人已經到了裡邊。
雲紅袖看了看沈冷,又回頭追向陛下,可是到了門口卻進不去,皇帝把門關上了,她試著推了一下沒有推開,皇帝在屋子裡背靠著門板,淚水縱橫,他使勁兒又使勁兒的用後背頂著門,兩隻手捂著臉大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沈冷那一句陛下保重,又或是因為這麼多年來積壓的情緒毫無征兆的爆發,他是皇帝啊,大寧的皇帝啊,他怎麼能輕易的哭?
他也隻是個男人。
他不敢發出聲音,兩隻手使勁兒的捂住。
沈冷起身走到門口,沉默片刻之後說道:“臣知道臣想的太膚淺,太簡單,也太兒戲,陛下不是生氣臣抗旨不尊,陛下是生氣臣沒有體會到陛下的良苦用心,臣知道陛下待臣最好,若非陛下護著臣,以臣犯下的過錯之大,有多少個也都該被處決了才對,臣可能讓陛下失望在於臣的無知臣的幼稚和任性妄為,臣,臣怕是改不了了。”
他俯身朝著門裡邊拜了拜,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雲紅袖轉身也靠著門,她在門這邊,皇帝在門那邊。
良久,屋子裡傳出皇帝的聲音:“讓衛藍跟著他。”
雲紅袖嗯了一聲:“已經讓衛藍大人跟上去了。”
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被皇帝打開,雲紅袖轉身看向皇帝,皇帝的眼睛有些發紅,可是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又是那個威嚴的皇帝了。
回到外邊坐下,皇帝喝了一口已經不熱的茶:“朕得回去了。”
雲紅袖嗯了一聲:“臣已經派人去知會了次輔賴成大人去肆茅齋等著,也派人去了禁軍澹台大將軍的府裡,天亮之前禁軍會有緊急軍務要出城處置,帶著大將軍的令牌,巡城兵馬司的人會立刻打開城門放禁軍隊伍出去,明天所有送進內閣的奏折賴成大人都會梳理出來,也會和那些上了奏折的人談談......沈將軍沒有回來過,今夜殺人的隻是一個不知名的道人,之所以殺人是因為他覺得有人玷汙了道門的清譽。”
皇帝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
“陛下,累了就歇歇。”
她看著皇帝的背影。
“以後吧。”
皇帝邁步出門。
一個時辰之後,肆茅齋。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看了賴成一眼:“傳旨,莊雍不用回來了,給朕好好守著南疆。”
賴成一驚,看向皇帝試探著問了一句:“那,沈冷的事?”
“沈冷怎麼了?”
皇帝問。
賴成連忙低頭:“沒什麼,沒什麼......臣隻是覺得他離京已經那麼久了,旨意怕是追不上,等旨意到了求立沒準又錯過了莊雍將軍,說不定莊雍將軍已經往回走了。”
皇帝白了他一眼。
賴成又趕緊說道:“臣覺得追的上,明天一早就能追上。”
皇帝:“滾去睡覺。”
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