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送給陛下個泥塑大福娃試試!
洪文微征,旋即沮喪地垂了腦袋。
不是……
見他這樣,何元橋又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男歡女愛人之大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又到了年紀,若真沒點想頭才怪呢。”
隻是沒想到這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冷不丁就要放個大炮仗。
那可是公主!還不是一般的公主。
並非他妄自菲薄,可兩邊兒的出身門第,著實差的遠了些。
若換作旁人,他們馬上就能準備彩禮上門提親,可這個?
而且……那位公主絕非等閒之輩,僅憑這麼點苗頭,誰也拿不準那位嬌客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萬一人家隻是悶得慌,想隨便抓個小呆瓜逗著玩兒呢?若這傻孩子貿然陷進去……
想到這裡,何元橋忍不住出言提醒,“這事兒你不必太回避,可也不要太當真,萬事留個心眼兒。”
見洪文睜著兩隻眼的茫然樣子,何元橋歎了口氣,按著他的腦袋拚命揉了揉,“傻小子……”
這小子以前成長的環境過於單純,驟然遇到這種事,也真是難為他啦!
“行了,當我今兒什麼都沒說,”何元橋索性站起身來,“睡吧!”
洪文小聲嘟囔,“覆水難收,你說都說了……”
何元橋失笑,搖著蒲扇走了。
走出去之後,何元橋逐漸收斂笑容,將蒲扇往掌心磕了幾下,又轉頭往老爺子屋裡去了。
他才要敲門,門卻吱呀一聲從裡麵打開了,何青亭往洪文所在的屋子瞄了眼,“進來吧。”
原本得了賞賜洪文是很高興的,可剛才何元橋那一番話卻又叫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霧一般穿透薄薄的窗紙漏進來,給桌上那片金錠罩了層微光。
他睡意全無,烙煎餅似的在炕上翻了幾個身,兩條腿兒在被窩裡亂蹬一氣,又賭氣爬起來,從白天穿的衣服口袋中摸出來一個小鳥泥哨和小一號的泥福娃。
這個小福娃是他偷著買的,大紅色,笑眯眯的。
他把泥哨和福娃並排擺好,趴在炕上看了好久,幾根手指著迷的碰了幾下,又好像被燙一樣蜷縮回來。
哎呀,我究竟在乾什麼呀!
那可是長公主!
洪文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腦門,然後馬上齜牙咧嘴都捂住了。
疼疼疼!
洪文歎了口氣。
原來她說的沒錯,該疼的還是會疼,喊也沒有用。
外麵傳來敲梆子的聲音,都已經四更了。
睡吧睡吧!
洪文突然自暴自棄起來,一把抓過被子翻身躺下。
夢裡什麼都不用愁!
半晌,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又從被子裡鑽出來,飛快地朝桌角望了眼。
那裡有一隻小鳥泥哨和並排著的大紅福娃,挨得緊緊的。
嘿,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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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不好,第二天早起時洪文就像一根蔫兒了的黃瓜,兩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安安小姑娘湊過來,“哇,你眼睛好紅哦!”
洪文抱著小丫頭蹭了蹭,“好困啊好困啊好困啊……”
何元橋才要笑,就見洪文斜著眼睛幽幽望過來,滿臉都寫著譴責:
是誰攪我清夢!
何元橋:“……”
是我!
睡眠不佳就容易胃口不好,何老太太看著洪文,心裡的憐愛幾乎要化成水流淌出來,“好孩子,怎麼才吃這麼點,彆是病了吧?快給自己拿個脈!”
何元橋忍不住插嘴,“他都喝了兩碗了,大清早不少啦。”
何老太太充耳不聞,“正長身體呢,吃不下可如何是好?罷了,晚間回來我給你燉個肘子補補。”
何元橋:“……”
到底誰才是親孫子啊!
洪文衝他得意洋洋地哼了聲,故意拉著老太太撒嬌,“想吃豬尾巴。”
人年紀大了,最愛看小輩親近自己,老太太喜得什麼似的,“好好好,豬尾巴。”
洪文又道:“要燉得稀爛。”
老太太笑嗬嗬點頭,特意囑咐廚房的人,“聽見了麼,今天多買些柴火用。”
洪文就衝何元橋做鬼臉。
何元橋麵無表情扒飯。
呸,臭小子這浪樣兒!
吃完了飯,各懷心思的爺仨一起坐著馬車去太醫署,然後在宮門口看見了打著定國公府印記的馬車。
何元橋戳了戳洪文的胳膊,示意他看馬車上下來的人。
洪文一抬頭,正對上那邊下地的定國公薛勇。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誰都沒先開口。
薛勇的眼神肉眼可見變得尖銳。
如果人的惡意能化成刀子的話,隻怕現在洪文早就是一灘肉醬了。
洪文突然就不困了。
他整理下官服,當著宮門口一乾看好戲的同僚們的麵,大大方方向薛勇行了個禮,“公爺,早呀。”
親孫子當街被抓,現在還關在台司衙門的大牢裡沒放出來,一夜之間鬨得滿城風雨,簡直是奇恥大辱。
薛勇上前兩步,陰惻惻道:“你小子有種。”
洪文露齒一笑,十分謙遜,“多謝誇獎,愧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