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去了之後才被告知,“您問的是方才那好漢大夫吧?他特意留了話給您呢,說不必擔心,已經買了半月藥材,親自把人送回家去了。”
受傷這種事不光身體難受,更折磨人的還有心裡,大過年的,那傷者必然也一門心思想回家尋求安慰。
好漢大夫……洪文對這稱呼啼笑皆非,拱拱手,“好,多謝告知,有勞。”
師父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如此一來,自己倒不必再跟去了。
洪文借地方洗了手,忽然茫然起來。
原本今天是跟師父出來玩的,誰知臨時遇到意外救人,這會兒人也救完了,師父也沒了影兒,自己卻去哪裡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迷迷糊糊往外走,等回過神來,抬頭一看:
嗯?長公主府?
自己怎麼到這裡來了!
洪文愣了下,這才發現公主府外竟停著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咦,有人來了麼?
他正猜度時,忽然大門吱呀一開,從裡頭眾星拱月般走出來一道倩影,正是長公主。
他茫然的腦子尚未來得及反應,身體卻已雀躍著自動上前一步。
那邊長公主似有所感,抬頭一望,四目相對。
洪文的喉頭滾了滾,索性大大方方上前行禮,“公主。”
嘉真長公主一怔,眉眼舒展,“免,洪大人出來玩麼?”
洪文見她一身便服,也笑道:“公主怎的不留在宮中赴宴?”
也是巧了,今兒意外遇見這麼多人,仿佛是老天都不忍心自己太過孤單。
嘉真長公主緩緩步下台階,聞言皺了皺瓊鼻,“整日這宴那宴的,有什麼趣兒?左右今兒宴請群臣,有皇兄撐著呢,便是那些命婦也有母後、皇嫂招呼,我又不是什麼雕刻的擺設,何必留下供人瞻仰。”
宮中無趣,她臨時興起要來公主府看看,可裡頭空無一人,又是早年就逛過許多回的地方,略轉了一轉就索然無味,不知做什麼好。
還是青雁提議說難得過年出來一趟,不如就去街上走走,也瞧瞧京城普通百姓的生活。
嘉真長公主此時隻覺心中茫然,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又不忍辜負青雁一番好意,便隨口應了,誰知出門就……
轉眼到了最後一道台階,洪文迅速屈起胳膊,“公主當心。”
嘉真長公主瞧了瞧乾乾淨淨的地麵,又看了看他,唇角微微上揚,果然在他手臂上輕輕扶了下,“有勞。”
後頭的青雁默默收回胳膊,罷了,兩位高興就好,不用管奴婢死活。
分明隔著幾層棉衣,可洪文還是覺得小臂上那塊肌膚迅速變的滾燙,而他自己也像深埋在底下的種子,瞬間發芽抽藤,悄然開出白色小花,在這依舊料峭的寒冬中提前捕捉到了溫柔春意。
洪文問:“公主是要回宮麼?”
嘉真長公主轉過臉來,眉梢微微揚起,“本宮就不能出來逛逛?”
又是“本宮”,洪文忍笑點頭,“自然是行的。”
嘉真長公主哼了聲,想快走幾步甩開這人,也好給他瞧瞧,可剛站到路邊卻又懵了:
我去哪兒呢?
洪文湊過去瞧她神色,“公主餓不餓?”
“嗯?”嘉真長公主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轉過來的芙蓉麵上罕見地帶了點懵,終於有幾分符合年紀的憨直可愛。
洪文心頭一軟,指了指灰蒙蒙天上的太陽,“快到晌午了,公主難道不餓麼?”
嘉真長公主眨了眨眼,略一猶豫,乖乖點頭。
早起她就隻胡亂用了兩口粥,出門一趟,還真有些餓了。
洪文笑道:“那微臣帶您去吃東西吧?”
嘉真長公主眼睛一亮,“還是去四海酒樓?”
她記得上回的紅酥手倒是不錯,值得一吃。
洪文狡黠一笑,忽反問道:“公主膽子大不大?”
嘿,你說這話我可就忍不住了哈,嘉真長公主下巴一抬,“本宮可是見過戰場的!”
洪文就覺得這人瞬間成了一隻驕傲的波斯貓,仿佛在喵喵叫著說“誰說我不能乾,我可是捉過老鼠的”,不由噗嗤笑出聲。
見嘉真長公主杏眼微眯,洪文趕緊清清嗓子擺正表情,一本正經道:“公主可曾聽過一句話,真正的好東西都在民間。”
嘉真長公主也一本正經地搖頭,“沒。”
洪文:“……”這就接不下去了哈。
誰知嘉真長公主突然輕笑一聲,好看的眼睛裡仿佛晃動著銀河,“逗你玩呢。”
洪文張了張嘴,也跟著笑了。
不管怎麼說,這位公主的性子似乎越來越活泛了。
是好事。
洪文無奈中又帶著幾分縱容地搖頭,“是我低估公主了,您也是見多識廣,這點事自然無需微臣說。”
“那是自然。”嘉真長公主得了意,背著手往前踱了兩步,顯得十分遊刃有餘。
洪文忍笑,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公主,那是回宮的路,咱們走這邊。”
嘉真長公主俏臉微紅,怒道:“本宮自然知道。”
洪文連連點頭,正色道:“是,公主什麼都知道。”
見他如此敷衍,嘉真長公主重重哼了聲,轉身拔腿就走。
“公主慢些!”洪文趕緊跟上,“方才那頭還出了事故呢!”
嘉真長公主腳步一緩,“什麼事故?”
“說來也巧,正是……”
眼見兩人說說笑笑走遠了,後頭的宮女太監們麵麵相覷,都上來問大宮女青雁,“青雁姐姐,這?”
青雁望著那兩人的背影張了張嘴,無聲道:
有馬車啊公主,咱坐著去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