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一把抓住她的手,“錚姐息怒,我挨打不要緊,隻怕你稍後心火更旺。”
說罷,朝後努了努嘴兒。
嘉真長公主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對上幾十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邊瞧,想必剛才自己和洪文打鬨的場景也都被看見了。
她腦子裡嗡一聲炸開,從麵皮下透出可怕的熱度,頓覺天旋地轉,恨不得自刎當場。
事已至此,還有何臉麵活在世上!
剛才說話那婦人抄著袖子嘖嘖幾聲,露出一副過來人的“我懂”表情,“哎呦呦,這年輕就是好,想當年我同那死鬼漢子也是這樣難舍難分的……”
嘉真長公主活了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這樣丟人,一張白皙麵皮紅到發紫,似乎隻要輕輕一戳,就能從裡麵噴出血來。
她惡狠狠瞪了洪文一眼,從桌下用力踩他的腳,一雙飽含情意的眸子也漸漸起了水霧,不知是羞是臊還是氣。
被一個姑娘這樣看著,哪個男兒會忍心她繼續難堪呢?
洪文自認不是聖者,當下強忍腳背疼痛,對那幾個婦人告饒道:“幾位大姐高抬貴手,她初來乍到麵皮兒薄,經不起你們這樣起哄,若有什麼想說的,隻管……”他頓了頓,乾脆利落地朝程斌一指,“隻管衝這位程大夫來!”
正憋笑看好戲的程斌:“嗯……嗯!?”
嗯嗯嗯?!
剛還羞憤欲死的嘉真長公主頓時笑出聲,趴在桌上直不起腰來。
程斌:“……”
洪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聖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程大夫,共勉。”
程斌:“……”
我可去你的共勉吧!
話說這裡是三不管的關外,以下犯上這一條還有效嗎?
幾人鬨了一場,又繼續看病,轉眼日上三竿,街上的人大多吃飯去了,洪文等人也是饑腸轆轆。
王西姆見狀,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麵銅鑼用力一敲,揚聲道:“今兒就到這兒了,大夫們累了大半日也要去喘口氣,諸位下回趕早吧!”
後麵一大串沒排上的人群中頓時迸發出失望和沮喪的哀歎,有的恨前麵人太多,有的恨自己起太晚,竟無一人敢鬨事,也算這種地方的一大奇景。
有幾個買賣人立刻上前對洪文發出邀請,被婉拒也不生氣,隻道下回下回。
他們不比尋常災民百姓,多年來走南闖北頗見過些世麵,雖不大清楚這幾位大夫的真正來曆,但觀其言行舉止不似常人,更兼隨從打扮的王西姆等人坐臥行走如出一轍,腰杆筆直目不斜視,恐是行伍出身……這樣的人必然來曆不凡,若非他們故意隱姓埋名,恐平時連上前說話都不能夠呢!
洪文用力伸個懶腰,對嘉真長公主笑道:“我知道有一家羊湯做得極好,咱們這就去吃。”
又對程斌等人道:“大家都去。”
大家都知道他和洪師父藝高人膽大,這幾個月著實在深山老林之中挖了不少藥材,想必回京城轉手一賣就要賺得盆滿缽滿,故而也不跟他客氣,紛紛響應。
就聽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做聲的程斌幽幽道:“聖人雲,天將降大任與我身,必要苦我心智餓我體膚,卑職還是餓著吧。”
嘉真長公主噗一聲笑出來。
洪文:“……”
他稍顯尷尬地摸摸鼻子,“民以食為天,聖人怎麼都大不過天呀,吃飯,還是要吃飯。”
程斌抄著袖子,死魚眼看過來,“不用餓了?”
洪文堅定搖頭,“不必了不必了。”
程斌嗬了聲,聲音中隱約多了幾分泣血的控訴,“你可知剛才有幾人問我私事,又有幾人對我,對我動手動腳……”
此情此景,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他說不下去了。
洪文和嘉真長公主對視一眼,憋了又憋,當街仰天大笑。
王西姆一邊去拽想要拂袖離去的程斌,一邊上前對洪文耳語道:“大人,有一對父子一直跟著咱們。”
洪文扶住笑得東倒西歪的嘉真長公主,聞言點頭,“我知道,他們看似並無惡意,等會兒你把他們叫到包間來。”
過了會兒,王西姆果然帶著一對父子進來。
那當爹的三十來歲年紀,兒子也不過六七歲模樣,黑黢黢的臉上兩顆黑黢黢的眼珠咕嚕嚕直轉,看著就是個機靈孩子。隻是本該活潑好動的年紀,這孩子看著卻好似有點蔫蔫的沒精神。
那當爹的見了滿屋子人也不多話,直接兩腿一屈跪下去,“求神醫救救我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久等啦,今天實在太累了,明天上午的更新推遲到九點,實在頂不住了……
小劇場:
洪崖正色道:“我這個人素來以理服人!”
先禮後殯嘛!非常講究!
洪文義無反顧道:“鄉親們,放過長公主,有事你們衝……程斌來!”
程斌:“……我謝謝你們全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