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極北那座飽經戰亂、酷寒和疾病輪番肆虐的貧瘠省府,竟會在短短幾年內搖身一變,成為天下聞名的富饒之地!
如今再說到冬日裡穿什麼,等閒皮毛竟成了次等貨,頭一號搶手的,自然是遠平府出來的貂絨。
那貂絨又細又密又軟又柔,捏在手中宛若膏脂,眨眼功夫就能生熱。
且難得輕盈靈巧,上麵還以巧手織出極具異域風情的花紋,一條毯子都有許多種用法。
最簡單的便是在家蓋著,遠不像尋常棉被或皮毛那般笨重;
或者往身上一披,竟就是極佳的披肩……
不過莫說貂絨大氅,便是那方方正正的貂絨毯子都一貨難求,偶然有人得了,必然要往人前展示一番的。
聽說這還是嘉真長公主和太後的最愛,眾人越發趨之若鶩。
奈何太不好買,天下竟隻京城買得到。
這也罷了,畢竟一國都城,在這裡也使得。
可就連都城,竟也隻有一家店鋪賣!而且往往需要預訂。
這不要了命了麼!
店家給出解釋,說貂沒法飼養,單純人力抓捕本就艱難,且貂小小一隻,統共身上也沒多少絨毛,所以每年所產有限。
有什麼法子呢?
等著吧。
有人等不得,自恃身份要去尋釁滋事,誰知那店裡幾個雜毛竟很不吃這一套,直接那打棍子將他打了出來!
當時那紈絝就惱了,央告自家長輩替自己出氣。
不就是仗著背後有個知府撐腰麼?黃卞算什麼,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爬出來的泥腿子,獵戶出身,算個屁!
外頭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若果然將那店鋪整倒了,大家自然都能分一杯羹,畢竟這日入鬥金的買賣誰不眼饞?
鬨事的紈絝一家確實等到了台司衙門的人登門,不過不是來說好消息的,而是直接把人給押走了。
那家人都傻了,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法子都使儘了,可台司衙門竟半點麵子都不給,將那紈絝按規矩丟到大牢打了幾板子,又陪老鼠睡了幾晚才扔出來。
這一招殺雞儆猴直接掐滅了所有人的壞心思。
幾個雜毛能跟權貴之子掰手腕?
簡直笑話!
可偏偏就這麼發生了!
這意味著什麼?
那家叫“四寶軒”的店,背後有人啊,還不是一般人!
這下才算安穩了。
“又送賬本子來了?”洪文一回公主府,就見妻子正在燈下翻閱,一邊洗手一邊問道。
嘉真長公主見他回來,笑著放下賬本過去幫他挽袖子,“黃大人說跟沙俄國賣的極好,蒙古那頭略差些,難為他一個官員竟有這樣的頭腦。”
就黃卞這樣的人,哪怕不來做官,也必然能成一方流傳於世的豪商巨賈。
他腦子活,不怕吃苦也不怕丟麵兒,給點提示就能舉一反三,如今京城的買賣穩當之後,竟主動往外國進軍。
用他的話說就是“賺本國人的銀子不算什麼,賺蠻夷的銀子才是真本事!”
洪文笑道:“聽說陛下想給他升官,被他拒絕了。”
隆源帝頗看重這個異軍突起的能乾臣子,覺得該賞罰分明,就想給他升官。但黃卞不願意走。
一來他還算年輕,升官不急於一時;
二來遠平府根基不穩,若來接任的是個踏實本分的官員倒也罷了;可若是前任上司那樣的,豈不將所有人的心血毀於一旦?
嘉真長公主歎道:“邊關艱苦,難為他了……”
之前也曾有人眼紅,想去摘果子,就暗地慫恿著隆源帝把黃卞調回來,不過隆源帝也不傻,直接在朝堂上把那人罵了一頓,這才刹住歪風邪氣。
洪文跟著歎了一回,又驚訝道:“不過貂絨夠麼?”
若真要往兩國賣去,真夠分的?
說起此事,嘉真長公主也是又驚又歎,“他那個法兒我竟沒想出來,真跟養魚似的……”
貂難抓難養是共識,所以貂皮才昂貴,黃卞若想依靠賣貂絨製品帶鄉親們發家致富,確實有點艱難。
所以他就想了個法兒:
貂愛吃什麼他就號召當地人弄什麼,時間一長,那些貂就懶得走了。
黃卞又下令不許百姓濫殺,那些貂見吃得好住得好,一窩窩崽子下的那叫一個勤快,而且因肚裡有食,皮毛越加豐滿茂密。
等貂漸漸失了警惕,大家再去抓,抓了也輕易不殺,隻從每隻貂身上薅點毛就放走。
如今它們都被養肥了一大圈,毛茸茸蓬鬆鬆的模樣活像婆婆丁,況且還有人定期往林子裡灑食,稍微薅點毛並不影響過冬。
原本那些貂被抓到時還嚇得夠嗆,可漸漸的,它們見同伴隻是跟著走一趟就安然回歸,有時甚至還帶著好些食物回來……
不就是給人摸幾把,這不比冒死出去覓食強?!
掉幾根毛算什麼,有吃的還能長,為啥不乾!
洪文聽得目瞪口呆,“再這麼下去,或許連貂也能養了。”
嘉真長公主點頭,“或許能有那麼一天也未可知。”
正說著話,外頭就有宮女通報,“沁陽郡主和世子來了。”
洪文和嘉真長公主一聽,齊聲道:“快叫他們進來。”
婚後七年,兩人共誕育一子一女,因父母身體康健,又是嘉真長公主二十來歲才生的,洪文全程幫著看護調理,都很健康地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