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說話時聲音不高,語調平和,問句也都很簡單,看似非常平常隨意。但端末卻是知道,無論話題的切入點,還是語氣用詞,其實都極富技巧。
腦袋越來越沉,頭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每說幾句話就控製不住咳嗽兩聲。陳遠對此毫無反應,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隻有劉小琮中間給她接了兩次水。
詢問從中午十一點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終於在端末實在撐不住,栽到桌子上而告終。
開門聲、腳步聲、嘈雜的說話聲……亂七八糟的聽不真切,好像就在身邊,又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一切隨著感觀的消失而變得虛無。
黑暗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對她進行撕咬,疼痛彌漫至四肢百骸。
有什麼東西刺入了手背,讓她想起了那隻紮著碎玻璃的手。她想躲,卻被按住,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
寒意順著手臂侵入到全身每一個角落,就連關節都象凍住了一樣。
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的,她感覺自己被拉進了無儘的深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端末的意識開始漸漸恢複,她緩緩睜開眼,昏黃的燈光讓她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陸無川低醇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端末想要問自己在哪兒,甫一張口,空氣摩擦著喉嚨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彆說話,先喝點兒水。”
一支吸管湊到唇邊,隻要偏偏頭就能含進嘴裡。
“慢一點,輕輕吸。”
溫熱的水經由吸管流入嘴裡,滋潤了乾涸的喉嚨,那種難耐的刺癢得到了很大的緩解。
“不能一次喝太多。”吸管被強行移開,陸無川將她額前的碎花捋到耳後,“肺炎,高燒將近四十度,你已經睡了超過三十個小時。”
“那麼久?”端末聲音嘶啞地開口。她想,這應該是自己有生以來睡得最久的一次。三十個小時,會不會變傻?
“中間醒過,隻是意識不太清醒,不記得也是正常。”陸無川撫摸著她的額頭,“高燒反反複複,今天下午才退。”
“那個……”
陸無川象是知道她想問什麼,說道:“沒事了,都查清了。那個陳處長中午來過,說了幾句軟話,算是道歉吧。餓不餓?”
剛剛醒來,端末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她搖了搖頭,又引起一陣昏眩。
陸無川摸著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閉眼睛休息一會兒,剛退燒容易頭暈。”
端末聽話地閉上眼睛,問道:“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我了?”
在詢問室裡的時候,那位陳處長可不象是輕易能夠善罷甘休的樣子。
“謝局力保,他們還能怎麼樣?隻是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陸無川歎了口氣,“唯一沒想到的是你會在這個時候生病,還這麼重。都怪我,如果早些發現,就不會象現在這樣了。”
“這怎麼能怪你呢。”端末微微睜開眼睛,抬手摸了摸他泛青的下巴,“看看你,胡子都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