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你買吃的我上哪兒乾啥?要來跟上。”
陳招娣回頭看看醫院,猶豫了一下,但到底還是抵不過強烈的饑餓感,拍拍滿是泥灰的衣裳跟了上去。
昨晚上她爹跟她娘在小病床上擠了一宿,她沒地兒躺隻能縮在地上眯了會兒,身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宋恩禮頭也沒回,兩人一前一後在路上走。
馬路牙子上的積水還沒完全清乾,一灘深一灘淺,到處都是泥濘,宋恩禮怕臟了鞋,一步一步走得極其小心,到地方還是乾乾淨淨的,再回頭看看陳招娣,早把自己折騰成了泥腿子。
“二嫂,你傻站著乾啥呢?不是餓了嗎?”她見陳招娣站著不動,納悶喊她。
陳招娣緊張的揪著自己褲管子,盯著門麵上白底黑字的“國營飯店”四個字,雖然她一個也不認識,但她聞見裡麵飄出來的味兒了,老香老香,把人香得都走不動道兒,她躊躇著,“紅旗這兒很貴吧?”
“跟醫院食堂一樣。”
宋恩禮的意思是,哪兒都是一個價的,不會貴,在陳招娣聽來卻是跟醫院食堂一樣貴!
因為醫院食堂裡的東西在她看來根本就是天價!
“我,我就不進去了吧,你給我買個饃就成。”她怕占了彆人的道兒,主動讓到邊上。
宋恩禮看了她一眼,沒多說啥,進去給她買饃饃。
櫃台後的豬臉女服務員仍趴著在睡,就跟永遠睡不夠似的,宋恩禮完全當她不存在,徑直往出菜的小窗口走,胖老頭看到她來,馬上開門出來。
“正愁沒法子聯係你,你就來了。”打從雨停了那天起胖老頭就在等她,災情嚴重,吃不上飯的人越來越多,但凡家裡能摳出點東西的全都來找過他打聽開市的事。
“這不看雨停了嘛,給我拿倆饅頭。”她從兜裡掏出六分錢和四兩糧票遞過去。
胖老頭說啥也不肯要,最後宋恩禮直接給他丟窗口裡了,“丁是丁卯是卯,你看啥時間合適?最好是這一兩天。”
胖老頭用油紙給她包了倆熱乎乎的大饅頭,又多給了跟油條,“那這算我請你的總成吧。”
“謝了。”
“明天晚上咋樣?附近來的人不少,都通知到需要點時間。”胖老頭鬼鬼祟祟的矮下頭,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發狂的欣喜,“發財了這回,這大水淹得黑市上糧價一直漲沒停,倒是你要的那些東西跌得比外麵路上的稀泥還賤。”
宋恩禮想起給奎爺的那五千斤粗糧,問胖老頭,“奎爺手上那五千斤糧賣完了?”
“瘋搶。就是不知道那老小子咋想的,四毛八就是四毛八,整車糧賣了個乾淨。”
宋恩禮點點頭,心道:還算老實。
胖老頭知道奎爺那五千斤糧就是她這兒出去的,便道:“能不能麻煩您給我也弄點粗糧,我不多要,給個幾百一千斤就成。”
“好,明天晚上你直接到墳溝溝來找我。”
“唉。”
胖老頭這顆心落肚,又告訴她一件事,“前幾天有個人來找我,他問你能不能到他那兒去收東西,他是給公家看倉庫的,就在離江源頭不遠那旮遝,之前打擊黑五類沒收的東西全在那,好幾倉不止,就是拿不出來,要是你能想法子收了,給他弄個幾百斤粗糧半頭豬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