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給你。”蘇格蘭說,“用這個紮頭發會舒服一些。”
輿水憐手指探入包裝袋內,取出最上方那根水色的發圈。
即便在光線不充足的地方,他也能看清這令他親切的顏色。輿水憐試著將自己的頭繩拆掉,然後用這根新的發繩重新紮好頭發。
他下意識朝著蘇格蘭看過去,對方就搶在他前頭道:“……我還在生氣。”
輿水憐捏著袋子的手一緊,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不過……和我想得一樣,很合適你。”
光線很暗,輿水憐不太確定蘇格蘭的表情有沒有變化,他總感覺在經過路燈的燈光時,看見蘇格蘭笑了一下。
蘇格蘭說完這句話後,直接宣布道:“好了,我說完了。”然後就側過頭去,故意不看他。
輿水憐安靜的低下頭來,玩弄手中裝頭繩的包裝袋,將手指塞進去和裡麵的發繩玩老鷹捉小雞。
安靜的車內隻有他把塑料袋弄得作響的聲音。
這一路上蘇格蘭還真的鐵了心沒和他講話。
下車後二人靜默不言的往公寓走去,路過便利店時白冷冷的光撲在二人臉上,店員這時正打開門來準備去垃圾桶扔東西,自動門敞開的瞬間,輿水憐吸了吸鼻子。
本來已經走出幾步了,他向後彎腰然後朝著自動門裡麵看去——是被一個個格子分好的加熱爐,裡麵有飄著熱氣的湯水和用竹簽串起來的食物。
氣味從門縫中向外彌漫。
他自言自語道:“……好香。”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倏地停止,諸伏景光回頭就看見泰斯卡直勾勾盯著便利店的自動門,不僅如此,少年像是吞了口唾沫,在察覺到自己正被人盯著後,渾身僵硬的泰斯卡收回了視線。
諸伏景光看到他耳根有點發紅。
泰斯卡一手握拳擋在唇邊,“咳、咳……走吧。”
諸伏景光看到他光潔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什麼時候戴上了一根水色的發繩。
諸伏景光沉默兩秒後,道:“……要進去吃點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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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進了便利店,撲鼻而來的煮物的香氣就像爬進了衣服裡,還帶著一股熱氣。
諸伏景光很合時宜的聽到了泰斯卡的肚子傳來饑餓的咕咕聲。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的想:……這咕咕叫的聲音發出的時機也太完美了,這是在拍電視劇還是在拍動畫片?
泰斯卡從走進門內的那一刻就心無旁騖地朝著關東煮的桌台方向走去,他微微躬下身來透過塑料隔板往裡看去:各種各樣的食物被湯汁泡得飽滿又圓潤,最左邊的大塊白蘿卜已經被晶亮的湯汁抱住了芯的部分,呈現出和諧的顏色。
諸伏景光:“你要吃關東煮嗎?”
泰斯卡:“蘇格蘭,你不生氣了?”
“……算是吧,所以,要吃東西嗎?”
“要。”泰斯卡在口袋裡摸了兩下,然後用手指頂著空空如也的口袋,很自然的看向蘇格蘭,“……我錢沒帶夠,我回去還你可以嗎?”
諸伏景光:“不用,我來結賬吧。”
他說服自己:即使他們終有一天會走到對方的對立麵,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和動機,泰斯卡今天都保護了他,那他付錢也很正常吧?
泰斯卡選了好幾樣,等付完錢出去後,還沒往前走,諸伏景光就想起還要買點彆的東西。
諸伏景光:“稍微等我一下。”
泰斯卡捏著關東煮的竹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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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蘇格蘭走進便利店,身影被貨架擋住,輿水憐才轉過身去靠在路燈下安靜的等待對方回來。
那張存儲卡還在他口袋裡,輿水憐打算去買台筆記本電腦,把那個存儲卡插上試試,要是裡麵真的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他可以留著,以後拿來當籌碼,或者在合適的時機交給想要給組織沉痛一擊的那些人或者組織。
……但現在不是時候。
就算要交給蘇格蘭,也不是現在。
至少也要等到他沒有被懷疑,這件事成功糊弄過去之後再說。否則現在交出去,就是害了彆人。
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自己被當成臥底然後被殺而已。
夜裡溫度下降不少,森冷的風總是往鼻腔和後頸出鑽,剛才被割傷的後背還有些作痛。
蘇格蘭在他身旁的時候時候,好像還能忍受。
等到他一個人獨處時,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被奇妙的放大了,所以他又開始神遊天外,東想西想,或是伸手去抓路燈下的飛蟲。
便利店大門再度打開,輿水憐有種被抓包的緊張感,倏地收回了還在空中亂抓的那隻手。
蘇格蘭:“傷口還疼嗎?”
輿水憐:“不疼。”
蘇格蘭看了眼他碗裡的關東煮,“吃的時候慢一點,很燙。”
剛準備咬下第一口的輿水憐:“……”
無聲的改為一小口。
“……回去吧。”
“嗯。你還生氣嗎?”
“不生氣了。”蘇格蘭感覺對方在沒有得到確切答案前,會一直問下去,於是這次他以篤定的口吻說道:“真的不生氣了。”
“……哦。”
接下來,蘇格蘭走在前麵,輿水憐就繞著他的影子走。
煮得軟爛的白蘿卜和湯汁一點點塞滿他的口腔。
……熱乎乎的,他想。
其實在看完論壇後,他有過一瞬間的動搖。
……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對他來說用感情來衡量是否值當,其實有點難,因為他不懂這些。
輿水憐說服自己的方式是邏輯和得失關係。
就算他被朗姆發現了,走向了死亡結局,對“輿水憐”來說也隻是再也沒有成為配角的機會了,但他不會“死亡”。
可蘇格蘭不同。
他什麼都不做,任由一切發生,蘇格蘭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