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值午夜十二點,輿水憐看了一眼周圍,波本好像去休息了,隻有高橋還在。他思考著要不要開口,就見到高橋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輿水憐嘴唇動了動,“……我想去廁所。”
高橋立刻開始扶著他從床上起來,還幫他把拐杖一起帶上了。
然而剛打開房門,波本就站在門口,目光落在他們倆身上——就像在問你們要做什麼?
夜間的走廊光線不那麼充足,波本的忽然出現讓氣氛變得有些恐怖。
高橋下意識想說話,卻被搭在他肩上的輿水憐搶了先。
“……去廁所。”他有點底氣不足。
就像是明明被叮囑過亂吃東西會肚子痛的小朋友,在偷吃後又被老師抓包一樣。
“嗯?”波本發出鼻音,然後對高橋說:“讓我來吧。”
高橋立馬道:“沒、沒關係,我可以的。”
波本充分展示了什麼叫皮笑肉不笑,他說:“讓我來就好。”
高橋:“……好、好的。”
波本就這麼將泰斯卡接到懷中,然後讓對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泰斯卡的金發也因為他的動作而牽動,甚至有一部分直接搭在了波本肩上,二人就這麼著朝著走廊深處走去。
留在原地的高橋回過神來,才想起剛才那仿佛一觸即發的氣氛。
……泰斯卡好像在麵對波本的時候有點沒什麼底氣?
而且,是他的錯覺嗎,波本好像對泰斯卡是不是有點控製欲……?
高橋小哥撓了撓頭,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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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內。
將泰斯卡一路送到便池旁,降穀零看了下泰斯卡的狀態:他右肩和左腿負傷,如果想自己上廁所,就要用左臂夾著拐杖,或者扶著什麼東西保持平衡,然後用負傷的手來脫褲子……
聽起來不是什麼容易完成的工作。
降穀零見泰斯卡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問道:“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說完,泰斯卡睜大眼睛看著他,身子還下意識往後方傾了傾,“——不用。”
希望泰斯卡不是產生了什麼奇怪的誤會,降穀零輕咳一聲,解釋起來:
“……我是說我可以幫你扶著拐杖,給你提供一個借力點。”
“……”
“放心,泰斯卡。”降穀零說,“……我不會看你上廁所的。”
他其實很想說大家都是男人,平時在外麵上廁所不都是這樣嗎?
但降穀零也尊重每個人的性格差異,有的人比較介意這種事,可能泰斯卡就是這類人。
他說:“那就這樣好了,我背過身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輿水憐覺得自己再不同意就很過分了。
“謝謝,那……麻煩你了。”
在又是一通改變動作和站位後,輿水憐終於如願以償。
夜裡會發出淡淡的光的論壇還能起到照明作用,所以論壇他一直沒有關,這會兒還懸浮在麵前。
他剛準備脫褲子,就看見論壇裡置頂的那一條更新了!
——是最新話漫畫!
輿水憐哪裡還顧得上彆的,他一天都沒好好休息,就是為了等新漫畫。
他第一時刻打開漫畫,往下翻去,終於看到了蘇格蘭的正臉。
輿水憐:“!”
蘇格蘭已經成功和官方的人接頭,並且被接到了安全的地方進行保護,雖然還要麵臨一係列的問話和其他手續,但他現在的處境已經安全了。
漫畫上還標注了詳細的日期,這是蘇格蘭逃跑當天10小時後的事,看來他的逃脫之路相當順利。
終於回避掉了蘇格蘭的死亡,輿水憐感覺壓在心口的重擔徹底放下了。
與此同時,降穀零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這段時間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的他,自然沒有錯過消息。
他打開手機,上麵是來自公安的消息——他們已經成功將諸伏景光保護了起來。
隻是他還需要問話和監視,所以暫時會隔離一段時間,無法和外界聯係。
消息上說,諸伏景光還有另一則重要消息希望他們能幫忙傳達——
【他說是一位代號是泰斯卡的成員給他通風報信,協助他逃脫。】
並且還希望降穀零能傳遞一下那位成員的近況。
……是hiro想問吧?話說這麼一來,泰斯卡以後也暴露在了官方視線之下……
【降穀零:暫時安全。】
降穀零回複完後,刪掉這條消息,做了個深呼吸。
感受到他的動靜,泰斯卡就這麼側過頭來看著他,而降穀零則是對他緩緩點了點頭,一切儘在不言中。
此刻,二人最牽掛的心事終於有了結果,在這咫尺距離間,他們能聽見對方平穩而綿長的呼吸。
幾秒後,降穀零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盯著泰斯卡。
“你……快上廁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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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諸伏景光來說,一切就像是從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夢裡穿梭,然後又被迫清醒過來。
在順利逃跑後的這段時間,他被保護了起來,也算是變相的隔離,不管怎麼說在一個跨國犯罪組織臥底了這麼久,又因為身份暴露而逃脫,回來後麵臨的問話和監視是必不可少的。
泰斯卡給他的情報非常重要,也正是因為這個U盤裡的信息被核實後,確定了重要性,接下來的流程才如此順利。
而被問到他是怎麼從組織裡逃跑時,在得知是組織中一位年紀較小的成員幫助了他後,幾乎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是啊,這聽起來就像是什麼三流電影裡才有的劇情。
可對諸伏景光和泰斯卡來說,是人生中無法遺忘的一筆。
也許這是泰斯卡首次以一個更加正麵的形象出現在官方的檔案裡。
一個不是“凶手”、“犯罪組織成員”的形象。
諸伏景光對上麵提出了申請,希望能將泰斯卡的信息進行權限加密。
泰斯卡的身份太敏感了,他已經冒了太大的風險了。
(……還好,zero那邊已經有人通知他了,他可以不用一直擔心我了。)
(泰斯卡暫時安全……但不能保證他以後也永遠安全。)
一想到這裡,諸伏景光有種置身事外的無力感,離開了組織後,他現在的身份能為泰斯卡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泰斯卡不是組織的人該有多好——這個想法每天都在無數次的從他腦海裡出現。
在初步隔離結束後,諸伏景光還要麵對一段時間的調整,這期間他也不能直接用自己的真實身份進行活動,畢竟組織的報複也許還沒有結束。
更換了住所、得到了假的身份和工作,對諸伏景光來說就像把他投入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新環境,他要在這樣孤獨的環境裡再堅持一陣子,而且還要時不時去光顧心理醫生。
對一個進行了長期臥底工作的成年人來說,習慣這種孤獨並不困難。
——難的是他如何克服在他心中紮根、萌芽、蓬勃生長的思念。
當時時間有限,他能說的話、能傳遞的心情都沒能給對方。
以至於每當他一個人安靜下來時,想了很多泰斯卡的事,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咀嚼,他自然明白了泰斯卡那幾天若即若離的態度是什麼原因。
……泰斯卡想保護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他而已。
他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裡,就做好了一切覺悟。
而他卻對此毫無察覺。
如果不是他身份暴露得太突然,也許他真的會和泰斯卡疏遠……
他歎了口氣。
以前日日相處的人,如今想要聯係上卻比什麼都難,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因素太多,宛如一條寬廣的銀河。
而為了對方的安全,所有的情緒必須要靠忍耐才能度過。
是不是在他回頭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注定會越走越遠?
諸伏景光打開今天重新去買的新手機,看著沒幾個人的通訊錄。
他已經把泰斯卡的聯係方式背了下來,他在手機上輸下那串數字,然後存到了手機裡。
在填寫姓名時,他才犯了愁。
……他根本不知道泰斯卡的名字。
而且組織裡的大家一般也都是用的假名。
最後,他打上了“矢神憐”三個字。
諸伏景光盯著這串無法撥通的電話號碼。
——就像在看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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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麵包店購物時,旁邊正好有小朋友拉著媽媽嚷嚷。
“——我要吃這個嘛!我就要吃脆脆的麵包邊!”
“不行!馬上就要吃晚餐了,你買了這個又不吃晚飯!”
“我要嘛我要嘛,隻是吃一點點不要緊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彆鬨了,趕緊回家——爸爸還在等我們呢!”
他指著放在貨架上,用紮好的小袋裝著、烤脆的麵包邊,旁邊還貼了個“熱賣”的標誌。
諸伏景光也拿了一袋去結賬,他看著那邊還在和母親僵持的小朋友,問道:“這個很受歡迎嗎?”
店員小姐點了點頭,笑著說:“這個新品最近賣得很好,吃起來就像零食一樣,所以很受小朋友喜歡,不過因為一袋的量比較大,一個人吃可能會有點多。要是和朋友分享就正好。啊,您的零錢拿好——”
諸伏景光接過零錢,笑容不改:
“嗯,我也希望他能嘗嘗,他應該……會很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