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如帶。
輿水憐踩著雨水沿途尋找著線索,他褲腳已經被雨水打濕,足下感到了些涼意。
遠處,一座本該無人的舊大廈樓露天樓梯上,黑發裙裝的少女正扶著把手朝上走去。
她腳步有些不穩,低垂著頭顱,看著不大有精神。
輿水憐在雨幕中眯起眼來。
——那少女是毛利蘭。
眼看著少女越走越高,他也朝著那棟大廈趕去。
毛利蘭因為感冒而暈乎萎靡的,她現在非常乏力,連向後轉身,或是扶著樓梯朝下看都做不到。就在她一個趔趄、忙將手搭在扶手上時,前方拐角處一個向下急行的身影冒了出來。
銀發、亞裔男性——
毛利蘭瞳孔驟縮。
是那個殺人魔!
前方工藤新一的喊聲猝然響起:“——蘭!快逃!”
他和蘭隔了兩層樓的高度,即使如今大聲提醒蘭逃跑,她也會被迫和那個銀發殺人魔麵對麵!工藤新一以最快的步伐從樓上躍下,三步並作兩步。
貝爾摩德一手捂著腰上被赤井秀一擊中的位置,她的手已經被血液染得猩紅一片,就連逃跑的力氣都是硬擠出來的,原本隻要甩掉樓上那少年就好,可沒想到下方又來了一個目擊證人。
……有希子的兒子和他的青梅竹馬嗎?
雖然不想這麼做,但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
貝爾摩德舉起了槍,對準了少女——
“要怨,就去怨為你安排了這樣悲慘結局的上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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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們隔了四層的輿水憐更是加快了速度,喉嚨中泛起甜腥味。
忽然,輿水憐聽到了金屬墜落的聲音。
他猛地朝外看去,隻見貝爾摩德半個身子已經落在了外麵!
接著,貝爾摩德就被工藤新一他們救了上去。
輿水憐屏住呼吸,踩踏著鏽跡斑斑的樓梯,輕手輕腳的走上樓,藏在了樓層的柱子後。
他放緩呼吸,不知等了多久,在看到工藤新一抱著毛利蘭離開後,他才小幅度的探出頭去,嘗試搜尋貝爾摩德的身影。
他身子藏在立柱之後,死死握著手中的長柄雨傘,集中注意聽著腳步聲。
咚、咚——
貝爾摩德受了傷,腳步聲一輕一重,直到這聲音到了離他很近的位置。
停住了。
輿水憐心神一沉,在黑暗中開口道:“……我今天送的康乃馨,你喜歡嗎?”
方才不規律的腳步聲倏然消失,空曠的大樓正廳內隻有滂沱的雨聲,輿水憐連呼吸聲都無法捕捉到了。
幾秒後,他聽到的不再是方才和毛利蘭他們說話時低沉的男聲,而是那他早就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那家花店老板的審美太樸素了些。”她說,“就連裝飾用的滿天星也給得很吝嗇呢。”
“……滿天星不太夠了,我讓他給我多放了幾朵康乃馨做補償。”
“看來你沒有吃虧。不過,給女明星送花不應該是送玫瑰嗎?”
“我不是給女明星莎朗送花。”輿水憐放下緊握的那柄傘,他微弱的聲音淹沒在雨中,“……是給媽媽送花。”
當然要康乃馨比較好。
貝爾摩德沒有說話。
接著,輿水憐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咕嚕咕嚕——
一枚銀色的戒指滾落到了他靠著的這座牆邊
。
輿水憐從這堵牆後走了出來,他躬身撿起這枚戒指,這是他送給貝爾摩德的那一枚。
他朝著樓梯口和大樓交界處站著的貝爾摩德那邊走去。
貝爾摩德手中還握著那把裝了□□的槍,“你就不怕我趁著你撿戒指的時候對你來上一槍?”
“你不會這麼做的。”
輿水憐看著她的腰部,他更關心這個,“……你需要接受治療。”
貝爾摩德看向麵前長高了一點輿水憐,“你這模樣……是你現在用的新身份?還是偽裝成了彆人?”
“這個不重要。”輿水憐覺得得找個辦法讓貝爾摩德止血,“你周圍沒有其他接應的同伴嗎?”
貝爾摩德口吻輕鬆,“怎麼,你擔心被他們碰到?”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輿水憐感覺到貝爾摩德話裡帶刺,她從沒這麼和他說過話,不妙的預感逐漸攀升。
他趕緊說:“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他上前半步,貝爾摩德卻往後退了半步將槍再度舉起——對準了正在朝他靠近的輿水憐。
□□加□□的長度將他們隔開,而這一小段距離,會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貝爾摩德聲音陡然沉下來,“要賭一賭我會不會開槍嗎?”
輿水憐將貝爾摩德的那枚戒指握在手心,他忽然明悟了貝爾摩德想做什麼——因為他也對景光做過類似的事。
輿水憐嘴唇乾澀,開始找一切理由,“彆急著討論要不要開槍,讓我先戒指還給你。”
貝爾摩德挑眉,“我不需要了。”
輿水憐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安來,他飛快整理措辭,說道:“貝爾摩德?……你不要我了嗎?”
他讓自己表現得無害、又儘可能的可憐,用儘一切手段讓貝爾摩德能擠出對他的舍不得來。
“……你學狡猾了不少,是和條子學的嗎?”貝爾摩德聽著他的話,笑了起來,對他的成長頗為滿意。
她說:“不是什麼壞事——做個不純粹的好人總比當壞人好,未來的選擇也更多。”
不像她身陷囹圄,連一絲向外生長的可能都沒有。
她的人生早就枯槁如朽木,遲早會在泥土裡衰敗。
泰斯卡還年輕著,他能活著,哪怕是一路背負著贖罪的責任活下去,也有光尚存,有光可以追逐。
輿水憐啞口無言。
……他總要給貝爾摩德想辦法,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永遠被困在組織裡。
她要去外麵,至少不要再被關進這個小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