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時的衝擊比想象中還要誇張,就像被人從高處拋擲的易拉罐。
輿水憐感覺自己的胃液都要被攪勻了,他強忍著強烈的惡心感,飛快地解開安全帶,在徹底跌入水中之前將車窗打開,他一手扶著窗框爭取讓自己不在眩暈之中丟失方向感,他朝著後方望去。
“hiro——!”
“轟隆——”
他的聲音淹沒在了最後一次撞擊裡,輿水憐感覺被顛了起來,頭被車頂撞得嗡嗡作響。
水流狂暴地從窗戶裡衝了進來,冰冷的水包裹著車內的每個人。
視線被水糊得一片朦朧,他隻能看到後方的虛影。
是景光嗎?
後麵的車門好像已經開了,他應該能出去了吧?
津田先生好像也將身子探出去了。
就在輿水憐稍微放心下來準備脫身時,他看見同樣在後座、被銬起來的潘諾雙手並在一起向前去扯景光的衣服,想將他拽回水中,諸伏景光反手去推開他,二人就這麼糾纏起來。
輿水憐忍著肺部的壓力,一隻手扒著座椅,潛身向前抓住了潘諾。
“咳——”
他拽著對方的衣領,試圖卡在座椅靠枕的縫隙裡好鉗製住他的動作。
趁著這個間隙,津田真人把諸伏景光快速拽了出來。
身子跟著上浮的諸伏景光兩手朝著車內揮舞著,似乎是想讓輿水憐出來,可他的想法沒法隔著已經變形的車門和車頂傳達過去,津田真人見狀扯著他的領子提醒他先上去。
——再這麼拖下去,他們都會溺死!
這裡的水並不深,現在上去換氣再下沉也來得及!
然而他轉頭後,沒看到輿水憐從車內出來的諸伏景光又折返了回去。
輿水憐感覺肺裡的空氣快無法支持他的意誌,他鬆開抓著潘諾後領的手,撐著周圍的障礙物往上浮。
剛遊出去一小節,他動作一滯——
他的鞋帶掛進了安全帶上的金屬扣裡,雖然隻是稍微纏了下,可對如今緊迫的情況來說,這點時間也足夠致命了。
才操作艙出來後,雖然他逞強說自己沒事,但多少還是有些虛弱。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快要變成霧狀。輿水憐幾乎是靠著身體的本能在掙紮上浮,倏地,感受到四周本就不多的光線變得暗淡,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懷抱著——
鞋帶已經在他剛才的掙紮中解開,他就這麼被人環抱著從寒氣森冷的水中重返人間。
重新潛回水中的津田真人也將脫力的潘諾從水中帶了出來。
“哈、咳咳、……咳……咳咳……”
從水中世界重回地麵,周圍隻有裸露的空氣,輿水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咳嗽聲一陣陣地落在諸伏景光的耳朵裡,儘管他此刻也渾身濕漉漉,力氣也所剩無幾,肺部隨時快要因此炸裂似的,但在看到輿水憐生動的表情後,這些因水災導致的痛苦都被削減了。
輿水憐就這麼躺在傾斜的河堤上,頭朝天,隨後緩緩轉過來,看著諸伏景光,倒也不在乎地上臟不臟了。
諸伏景光坐在他旁邊,他還無法調整好自己的呼吸,連續的上浮和段時間內再次潛水將他的體力也抽走了大半,他說不出話來,卻在見到輿水憐像小狗似的把臉頰就這麼貼著臟兮兮的地時,下意識地俯身過去——
就像是在確認什麼,確認對方是真的活著,並非自己的臆想和幻覺,他托起輿水憐的側臉,用自己的另一隻手的手心墊在了下麵。
他感覺到自己的那隻手的手背被河堤的那粗糙的水泥地磨得又癢又疼,可手心上卻是心儀之人的臉頰。
和他那讓人心安的體溫。
輿水憐伸出手去抓他的手腕,“……hiro?”
對方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並未說話。
輿水憐也安靜地看著他。
在經曆了像是遲疑、擔憂、後怕的混雜後,諸伏景光終於可以說出那句:“……你沒事就好。”
輿水憐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麼,他隻是忽然意識到好友在這一刻仿佛下了什麼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