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澈雖然姓風間,但是他是實打實的產屋敷家養子,因為年長的關係,他甚至還占了一個長子的名頭。
最初產屋敷耀哉不是沒有想過為他改姓,為這個孩子,儘可能地提供更多的安全感。但一來風間澈思念過去,二來他覺得姓氏也不代表什麼,三來就是最關鍵的一點,這個年代的人對長子還是十分重視的,雖然那時候輝利哉還沒有出生,但是風間澈知道產屋敷耀哉遲早會有自己的兒子,他不想為未來留下隱患,哪怕隻是一點可能,他都不想見到,他也無法承受,所以風間澈保留了舊姓,那些人隻稱呼他為“風間少爺”,親近一點會稱他為“澈少爺”,後來風間澈成為柱之後,基本上就被稱為“雨柱大人”或者“風間大人”了。
風間澈很少稱呼產屋敷耀哉為父親,最初是因為他性子倔強,覺得產屋敷耀哉隻比自己大十歲左右,叫父親太過彆扭了,產屋敷耀哉自然也由著他去,後來純粹是自作自受,錯過了最好的改口時機,長大之後即便真心承認,也不好叫出“父親”兩個字了,隻能順其自然。
但是即便種種加在一起,也沒有人會小瞧這位風間少爺。
風間澈之前被d伯爵調侃不受帶羽毛的動物歡迎,其實一點也不不錯,就向風間澈說的相看兩厭那樣,他非常討厭帶羽毛的動物。
鬼殺隊用來傳遞消息的信使就是鎹鴉,說白了就是烏鴉,但是礙於風間澈每次都想砍了自己的烏鴉,他又不能依靠彆的方式來傳遞消息,所以風間澈的烏鴉是鬼殺隊一眾烏鴉裡麵智商非常高的,畢竟每次都要把握好安全距離把消息傳遞給這位難伺候的主人,又要準確把主人的意思傳達回去,有時候還要可憐兮兮地叼著裝紙條的竹筒,練都能練得聰明了。
所以風間澈是除了善逸和伊之助之外難得的一個鎹鴉不同凡響的劍士,正是因為有了風間澈這個先例,之後分配鎹鴉的人反而覺得那兩個孩子還算可以接受了。
不過,儘管風間澈和他的烏鴉還算“相處和睦”,但是他的大名早就在鎹鴉裡麵傳開了,以至於囂張程度數一數二的時透無一郎和宇髄天元的鎹鴉,都不敢離得風間澈太近,更彆說放肆一二了。
風間澈說自己幼時脾氣差,這句話其實也沒有冤枉了他。就像之前說的那樣,他以新生來到這個世界,不記得過往種種,又遭逢變故、顛沛流離,所以小小年紀,已經沾滿了黑泥。
風間澈剛被帶到產屋敷家的時候,當時的產屋敷耀哉也大婚沒幾年,麵對這個下令把自己帶來,比自己才大十歲左右卻想做自己父親的人,風間澈可沒有什麼好的想法,最初安生了幾天之後,就開始折騰宅子裡的人,一時間用雞飛狗跳都不能完全形容。
“澈少爺,快從樹上下來,太危險了!”
“亞達!”
“誰!誰把東西亂丟的!”
“笨蛋笨蛋,就是找不到!”
那時候有許多下人都在抱怨,為什麼前兩天看起來可可愛愛的孩子突然變成了這樣,更有一些下人直接報到了產屋敷耀哉那裡。
“主公大人,您還笑?這個孩子如此頑劣,應該好生教育才行!”
彼時不過十幾歲的年輕家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他容貌秀美,眼睛清澈而又明亮,倒映著麵前的一切。
“那個孩子,心中很有分寸的。他知我身體不好,從未在夜間鬨過,知我女兒年少,從未到他們麵前捉弄過,他知我心中憂慮,從未在與鬼殺隊有關的事務上搗亂過。那其實,是個再溫柔不過的孩子啊。”
他的聲音不高,卻溫柔而堅定,讓人不自覺安心下來,“我相信他。”
夜晚,處理完事務的產屋敷耀哉拒絕了下人的陪同,走到了風間澈的房間,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慢慢坐到了他的身邊,果不其然,當耀哉坐定的那一刻,旁邊的孩子便已睜開了雙眼,認出這是熟悉的人,風間澈眼中的警惕慢慢褪下,但那雙紫色的眼睛裡,依舊沒有什麼光芒。
產屋敷耀哉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歎了一口氣,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最近休息的還好嗎?”
“你是來問罪的嗎?我終於等來了,要不要把事情排列出順序給你呢?”
那個俊秀的小孩臉上滿是惡作劇後的得意,但細細看去,下麵隱藏著的,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空寂。
他搖了搖頭輕輕拉了拉因為風間澈那誇張的動作而有些下滑的被子,“阿澈知道我不是來問這些的。”
“切,無聊。”
風間澈翻了個身,不再看他,拉著調子又說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該睡覺了,我可不想第二天有人揪著這件事來我麵前說三道四。”
風間澈牙尖嘴利,但小小年紀,再怎麼講還是有些奶音,很明顯一旁的家主大人也是這樣覺得的,他回過臉去偷笑了兩聲,語氣裡滿是暖意,“阿澈這是在關心我嗎?”
“才沒有!”
“阿澈的樣子有點像張揚的小老虎呢。”
“才不像!”
“沒有關係的,阿澈是我的孩子,我會儘我所能去愛他、保護他,一直一直下去。”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誰都知道。
產屋敷耀哉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風間澈,像他剛學會沒多久的,對待自己的一雙女兒那樣。
那雙眼睛,隻看一眼就讓人覺得悲傷。明明是笑臉,卻沒有任何笑意,明明那麼小,眼神中卻都是空洞與迷茫無依。
他突然意識到,風間澈確實不像小老虎,更像是一隻小貓,不斷擺出不在意的樣子,眼睛卻緊緊地盯著你,一次次伸出爪子推翻花瓶,打翻花草,其實隻是在確認自己真的不會被丟走,確認真的有被接納,這時候,隻要稍有猶疑和不耐,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風間澈的所為,又何嘗不是內心惶恐不安的表現呢?
而令他稍有安慰又心酸的,便是那沉沉之下的點點微光和希望,那是屬於這個孩子最溫柔而耀眼的本質。
他始終沒有說出“你其實不必如此”之類的話,因為他知道,對於風間澈而言,那些話無足輕重。
產屋敷耀哉處理鬼殺隊事務多年,也見過性格習慣特殊的劍士,但他們在自己麵前幾乎都收斂了起來。某種程度上說,風間澈這樣的孩子他還是第一次見,明明有在考慮到彆人,卻從來隻說自己是個壞孩子,明明向往著生命,但是卻不敢向前。
但即便是惡作劇,他也讓這座宅子裡有了一份說不出的鮮活。
想到這裡,產屋敷耀哉輕笑了一聲,卻被聽到聲音的風間澈抓住機會反駁,把自己的頭埋在被子裡的孩子,悶聲悶氣地抱怨,“你怎麼還在這裡?!”
雖然嘴上說著趕人的話,但產屋敷耀哉卻沒有感覺到掌心下那個孩子一絲一毫的動作,就像是……生怕驚擾了他一樣。
“父子”兩個誰都沒有再說話,產屋敷耀哉依舊像哄孩子那樣陪著風間澈,風間澈也似乎從沒有說過那些話,就這樣靜悄悄的,不知度過了幾時。
安靜中,風間澈覺得自己似乎更加敏銳了,旁邊人的溫度,他衣服上沾染的紫藤花香,他都能感覺到,也許是身邊的人令人安心,也許是小孩子更加貪睡,明明打定主意要清醒的風間澈,不知不覺間沉睡了過去。
產屋敷耀哉並不知道,這天晚上的風間澈,眼角偷偷劃過一滴淚說,在半夢半醒間向神明許了個願。
「卡密薩馬,如果你真的存在,請讓我就這樣一直下去吧。
欺騙也好,利用也罷,隻要不再拋棄我,我都不怕。
哪怕隻是一場夢,也請讓我不要醒來吧。」
那天晚上之後,風間澈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一日比一日更加適應接受這裡的生活了。
這天,他來到了產屋敷耀哉的書房附近,彼時正式春末近夏的時候,屋子的門稍稍敞開,將庭院中的景色與外麵的陽光帶入了室內,同樣的,也讓風間澈能夠輕易地看清跪坐在桌案前處理事務的主公大人和一旁正在恭敬地彙報事務的某個屬下。
風間澈毫不客氣地踱步進來,產屋敷耀哉見到他人小鬼大的樣子,唇角也沾上了一絲微笑。他擺擺手對著不知該如何的下屬說道:“沒有關係,繼續說吧。”又拍了拍身旁的榻榻米,示意風間澈坐到他身邊。
風間澈就頂著那人詫異的眼光胡亂對產屋敷耀哉點點頭,找了一個墊子靠著坐下了。
那位下屬,大約是隱的某一位成員,風間澈認不出他是誰,但是對方富有特色的衣服他還是認識的,而對方似乎也聽說過他“小魔頭”的事跡,最開始說的磕磕巴巴,後麵才開始順暢起來,直到最後講完,他才鬆了一口氣,心道今天這位怎麼這麼安靜,然後他就聽到對方開口了。
清脆的童聲此刻正在點評著他,“你們……都這麼笨的嗎?”
他手中正在翻看著那些形成書麵的情報和文書,翻得很快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玩樂。
風間澈瞥了一眼產屋敷耀哉,小聲說了一句,“難怪你能累成這樣。”
聲音不大,剛好兩個人都聽見了。
他指了指這些東西,“放置的雜亂不堪,這幾份是交易合同,這幾份是情報節略,這幾份是最近的殺鬼情況報告,恐怕是因為時間相近所以都讓你報過來了吧?”
“但是能不能按照輕重緩急與事務類型好好分一分。”他看向了這個成員,“你最近剛剛升上來吧?”
說完,風間澈又從裡麵抽出來幾份文件,“這明顯是同一個鬼所為,何必分成幾份?”
那個隱的成員早就因為前幾句話額頭冒汗,此時更是有些氣弱,“可是……可是這分布在四個地方啊?”
風間澈笑了一聲,揚起下巴,“受害人都是15歲的少女,都是同樣的方式死亡——不要以為都是被吃,屍體損壞就不注意死亡方式了。死者被發現的地方都是距離他們住所不遠處的森林野外,且屍體周圍都是水,口鼻有泡沫,皮膚發皺,都隻是失去了內臟和胸部、腿部的部分——唔,這個現場第一手資料是誰收集的,雖然瑣碎但詳細,做的還可以嘛——可見是同一個鬼所為。”
風間澈說著,找出了地圖,在這四個地方點了點,又虛虛劃線將他們連接起來,最終停在了交叉點位置上一個名叫四丁野的地方。
“以這裡為中心進行搜索,而且要多加注意,從行為方式上來看,這個鬼有自我智慧,而且不是很低,並且極有可能有能夠在人類社會正常行走的但是對於當地人來說出現不久不能太信任的身份,比如扮成外地來的從事晝伏夜出工作的人,剛剛搬到附近的身體不好白天很少出來的人——”
“彆問我是怎麼知道的,”風間澈給了那個人一個後腦勺,“他不在自己的地方動手,很明顯就是不想讓人懷疑,要趁他還沒有厭倦,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之前抓住他。對方很可能有與水有關的血鬼術,要提醒劍士多加注意。”
說完,風間澈自以為隱蔽地看了一眼產屋敷耀哉,見他沒有阻止,才清了清嗓子,又拿起另一份說道:“這份的情報有些奇怪,有些地方需要再仔細分辨一下,到底是有人借鬼怪傳說鬨事害人還是真的有食人惡鬼存在,讓他們檢查一下死的人是否有財物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