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跟過來,跟過來打斷你的腿。”江肅一頓,又改口說,“不如現在就打斷你的腿吧。”
周洲:“……”
周洲:“哦QAQ”
……
江肅當然不會真的打斷周洲的腿。
他就是覺得這人實在奇怪,這種我努力我能行的架勢看著他便覺頭疼,再聽方才周洲所表述的和徐卿言一道往寺廟查探的事情,他深刻覺得,這個周洲,可能隻會拖後腿。
他當然不可能讓周洲跟著他一起去,這種隻會感動自己的人,還是留在賀靈城身邊比較安全。
江肅帶著李寒山去牽了馬,忽而想起自己趕到此處,卻還未來得及洗個澡換身衣服,他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濕了又乾濺滿泥點的白衣,這白衣一臟看起來就狼狽不堪,比路邊的乞丐好不到哪兒去,可即便如此,他也隻能皺眉,想著出門在外不容易,還是忍一忍,等到了汝平縣內,再尋個客棧換身衣服便是。
江肅在路上將自己所知之事全都同李寒山說了,他想做什麼,李寒山本就不會反對,他說要去救人就救人,李寒山覺得自己隻要跟著就好。
此處離汝平縣不算太遠,他們不過騎馬不過行了半個時辰,便已到了汝平縣中,江肅先去尋了家客棧,飛快沐浴更衣,換了身乾淨衣物,而後方才同李寒山一道出城,順著打聽到的山寺的位置,一道趕過去。
二人出城之時,已是午後。
縣中將這件事傳得萬分古怪,有人說是猛虎吃人,也有人說是山寺內住了專食人精/血的妖怪,若夜間往山林,必然要丟了姓名,因而還是午後,街上的商販便已經匆匆收攤,出城之路更是空無一人,看上去隻覺說不出古詭。
他們順山道不過行了一刻多鐘,便已見到了縣太爺的儀仗,不少縣衙內的捕快小吏站在路邊,他們像是剛從另一側的一座山上下來,正要繞過這小路到官道上去,卻恰好同江肅等人撞了個正著。
江肅來不及讓路,那轎子便已停了,轎夫開口衝著走在前頭的李寒山罵罵咧咧,鬨得李寒山滿心莫名,又不能隨便發脾氣,隻能回頭看向江肅,等著江肅回答。
江肅很不喜歡同朝廷中人打交道。
因而他來書中這麼多年,江湖上正道各門派的人他結識得七七八八,卻從未想過去認識六扇門中的人,可如今這件事他卻是必然是要與朝廷打交道的,他懶得同這人多嘴,也懶得計較這縣太爺是不是魚肉百姓的狗官,隻是輕輕扯了扯李寒山的衣袖,引著他一道騎馬靠向路邊。
可這路太小,轎子想要過去便已很是勉強了,江肅若要讓開,便好走到邊上的密林裡頭,而後再站在林間等著這縣太爺早些過去。
轎子過了一半,那縣太爺掀開車簾,往側邊看了看。
他或許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這麼不長眼,竟然敢擋他的路,可那目光停在江肅麵上,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他看得出來這兩人或許是不好招惹的江湖人,可這個……這個白衣服的,那張臉,未免也太好看了一些。
他急匆匆讓人停下轎子,從轎子上爬下來,看著江肅,匆忙開口責罵轎夫,道:“怎麼能讓美人讓路呢!”
江肅:“……”
江肅聽見這稱呼,便覺得渾身都難受。
他退後一步,正巧李寒山跨前一步,擋在他身前,冷冰冰看著那縣太爺,眸中警示意味不言而喻,可偏偏這位大爺視而不見,隻仗著自己是本地的地方官,覺得強龍難壓地頭蛇,這等絕世美人,他怎麼也得多言幾句,就算無緣沾光,也得把美人扣住了朝上送一送,那未來保不齊可就是輝煌騰達。
縣太爺罵完了轎夫,又巴巴湊上前來,同江肅道:“這位美人……敢問芳名?”
江肅:“……”
江肅一身雞皮疙瘩,又往後退了一些。
這人怎麼回事?
他到書中這麼多年,一直盯著這張臉,卻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縣太爺見江肅不理他,也不氣餒,又問:“不知美人要到何處去?外頭天冷,騎馬多累啊,若是順路,不如與我同轎——”
江肅:“太擠了。”
縣太爺:“……什麼?”
江肅:“你這麼胖,不擠嗎?”
縣太爺一怔,他沒想到江肅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竟不知還能如何言語。
江肅猜想他們或許是要回城,便又拉著李寒山,懶得再與縣太爺多言,連那小道都不願走了,乾脆下了馬,朝林中再走幾步,想著繞過縣太爺的隊伍,卻不料那縣太爺在他身後追著他,叫了好一會兒,總算讓江肅停下了腳步。
“美人,你要去那山上啊?”縣太爺歎氣,道,“你還是收了這心吧,天快黑了,山上可有猛虎食人——”
江肅:“它打不過我。”
“打不過你?”縣太爺笑了一聲,“你這細胳膊細腿,我都能拗斷。”
他看江肅腰細腿長,想來是柔弱無勁的,反正他見過的習武之人,都不該是這副模樣。
他方才還想這兩人或許是江湖人,可如今卻已覺得……那個黑衣服的應當是江湖人,而眼前這位看起來孱弱的白衣美人,應當是哪位喬裝打扮成江湖人的富家少爺,反正那些無所事事的少爺們,不就喜歡乾這種事嗎?
江肅隻是沉默。
不知者無罪,他不怪這個縣官。
他隻是懶得理會縣太爺的胡言亂語,牽著馬,轉頭接著往前走。
可還沒有一會兒,他便覺得那縣太爺匆匆追來,而後猛地頓住腳步,似乎就在他身後,而後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他想,這汝平縣的縣太爺還真胖,連這手都這麼粗大。
江肅想想那縣官的模樣,莫名一陣惡寒,他可不想被這種人搭著肩,便幾乎條件反射一般按住了這縣太爺的手,好像摸到了一手的手毛……不對,他太放鬆警惕了,什麼手毛!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縣太爺的慘烈尖叫,他跌倒在地,嚇得渾身顫抖,連動彈都已不得。
而對江肅而言,一切思索,不過都隻在瞬間。
山林之中落葉太厚,又有縣太爺追著他,那腳步聲交疊在一塊,他竟然不曾注意還有其他東西靠近。
當然,這也是他太過掉以輕心,想著反正李寒山就在身邊,他不是孤身作戰,若真有危險,也能互相保護應對。
可李寒山憋著氣,腦中隻想將那輕浮不已縣太爺揪出來好好打一頓,這回他走得比江肅要快,早已走到了江肅前頭,等覺察不對回過頭時,便已看見江肅站在原地,身後跟了一隻白虎,伸爪子搭著江肅的肩,那利爪已從肉墊間伸了出來,也許下一刻就要對江肅下手。
李寒山心中一驚,已然拔劍出鞘,可江肅比他還快,握著那虎爪,直接拖著白虎過肩一摔,自個往後一滑閃開,而後劍在手中,他卻覺得……對一隻體型龐大的老虎而言,這劍,好像不太夠力。
那白虎竟真的被他摔出數步,利爪抓地站穩,衝著他張口咆哮,方才吼出第一聲虎嘯,江肅已毫不猶豫躍上樹梢,以內勁施與劍上,而後借著慣勁一躍而下,正將劍柄狠狠敲在白虎的後腦勺上。
連李寒山都聽見了一聲巨響,而那白虎軟軟走出幾步,步伐混亂,砰地倒在了地上。
江肅這才將劍掛回腰中,攔住想要補刀的李寒山,道:“留個活口吧。”
李寒山:“?”
刺客要留活口也就算了,為什麼老虎也要留活口啊?難道還能從虎口問出什麼消息不成?
“烏歧護法不是喜歡貓嗎?”江肅說,“白的,這麼大,一隻抵十隻,他肯定喜歡,拖回去送給他。”
李寒山:“……”
李寒山再低頭,看了看地上那看起來似乎有兩三百斤的白虎,還有那咧開嘴裡的利齒足有三寸長,貓?這是貓?!
李寒山弱聲:“這不是貓。”
江肅拍了拍自己蹭臟的衣服,道:“大貓也是貓。”
李寒山:“……”
算了。
江肅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反正他聽說過了,烏歧在教中養獵豹,豹子都養了,多個白虎好像也沒什麼。
隻是江肅有些不開心。
他剛剛才洗的澡,換了一身乾淨白衣,這還沒利落瀟灑過半個時辰,轉頭就又將衣服全弄臟了。
李寒山站在白虎身邊,研究著如何將這麼大的白虎捆好拖回去,江肅清理衣服未果,見李寒山在盯著那白虎,確認不會再生事端,這才轉過頭,看向癱軟地上的縣太爺,開口道:“這不是猛虎食人。”
縣太爺呆滯原地,好像嚇傻了一般,無法開口語言。
“這附近以往應當沒有虎吧。”江肅挑眉,“更何況這還是白虎,你知道這白虎多稀少嗎?”
縣太爺隻能呆呆點頭,卻好像完全不曾聽懂江肅說了什麼。
“而且這隻白虎還未成年,我都能扔出去,若是成年虎,可就不止這麼重了。”江肅皺了皺眉,“我想這虎,應當是有人刻意養在此處的,既是如此,我將這白虎帶走,也算是為你除了虎患,你應當不會介意吧?”
縣太爺這才回過神來,猛地不住點頭,恨不得江肅早些將這嚇人玩意拿得遠一些。
“現在你我順路了。”江肅道,“先借你們縣衙用一用,借我關隻貓兒。”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白虎,縣太爺又嚇得咽了口唾沫,隻能不停點頭。
江肅看了看那白虎,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將白虎送進城中,隻得讓縣太爺喚幾個人過來幫忙,先將白虎捆好了,他又給白虎補了一劍柄,確認這白虎完全昏了過去,方才將白虎捆在了縣太爺的轎子頂上,自個要去牽馬,跟著縣太爺一道回城。
縣太爺已嚇懵了。
不是,這轎子……誰敢坐啊!
他轉頭,見江肅要牽馬往前走,這才方才猛地回過神,匆匆便道:“美……壯士!啊不,猛士!猛漢!等一等!”
江肅疑惑回頭。
縣太爺在前恭敬伸手,擺出如同客棧夥計一般的迎客姿勢,挑開轎簾。
“猛漢,您是英雄。”縣太爺認真說,“這轎子,應該您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