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新總監熟悉業務之後,梅洙也適時告辭,隻留下了滿屋煙氣,以及煙灰缸裡密密麻麻的半截香煙。他開門出去的時候,門外“幽影”躍躍欲試,但看朗金沒有出來,也隻好悻悻作罷。
門關上後,朗金本待繼續彙報其他事項,卻聽唐立問了句:
“梅總的肺不太好?”
朗金知道他的意思,微微點頭:“前些年他出任務的時候傷了肺,卻戒不了煙癮,就習慣了這樣。”
有一句朗金沒說出口:隻是個心理安慰,意義不大。
唐立也就笑笑,跳過這個話題,吩咐了一件事:“本區和黑日教派有關係的重點人員名單,整理一份給我。”
朗金心中一凜,連忙應是。
接下來他等了一秒,見唐立無後續,便斟酌著言辭,輕聲道:“一些消息渠道顯示,郭元應議員一直與這個教團有金錢往來。”
郭元應議員,正是唐立的“恩主”。
沙發那邊,唐立聞聲抬頭,卻笑得燦爛:“很好。”
朗金微垂下頭,摒棄雜念,繼續彙報其他事項。他感覺,唐立也不是特彆專心,嗯嗯啊啊應付,但確實是通過虛擬工作區看文件,應該是有其他的關注點。
果不其然,等朗金彙報完了,又聽到一個有些滯後的安排:“關於這幾個教派,我要他們的具體資料,越詳細越好。”
接收了唐立發過來的標注版名單,朗金大致掃了一眼,倒是都有了解。
隻是不知,唐立挑揀它們的理由和標準是什麼。
他想不清楚,卻肯定要先答應下來。
彙報結束,朗金出門,走廊中,還有接待室那裡便有一陣小騷動。
至於誰能“搶先”,朗金就不管了,大致打了個招呼,就往自己辦公室去。
其實,出門後有那麼一秒鐘,朗金想找梅洙來著,卻是強行按捺住。在東八二四區求援的時候,他已經犯忌諱了,唐立那時候不在意,不代表現在也不在意,還是謹慎些為好。
但是,朗金心裡麵確實有很深的疑惑:之前梅洙介紹黑日教派,大概率就是懷疑唐立與這個邪教組織有關。畢竟這段時間唐立的“超綱表現”,實在是嫌疑拉滿;而且他的“恩主”郭議員,確實與該教派有金錢往來。
還有一點:唐立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姐姐,這個姐姐又是康執政“文膽”杜史才的情婦,正是靠著這條線,唐立這些年才能平步青雲。原本這不算奇怪,可一旦與黑日教派牽扯到一處,便細思極恐了。
這些,唐立是知情呢,還是不知情?
目前來看,唐立應該是不知情的,至少他表現出來不知情的模樣。
也許對一個官僚來說,掩飾這種事情純出本能,但是在東八二四區,在“鋼玉號”上,唐立那個瘋批形象實在是給朗金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他下意識就覺得:
唐立這家夥,懶得做那些偽裝。
嗯,但如果那個“瘋批”形象本身就是偽裝的一種,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說到底,朗金仍然看不透唐立,他隻能確認一點:像唐立這種“瘋批”表現,如果不是發自本心的話,那麼他一定會有所依仗。
這個依仗,之前在鋼玉號上的時候,朗金就有懷疑:第一是種邪教組織,第二種是反抗軍。梅洙今天的“試探”,使第一種可能性的內在邏輯有所呈現,卻無法定論。
而朗金,因為“帕瓦”的存在,以及街頭暗號的原因,總是忘不掉“長尾蜥蜴”代表的那個神秘強者。那人在反抗軍的地盤出沒,也許有些關係?
反抗軍也隻是一個粗糙的概念,裡麵龍蛇混雜。
嚴格意義上講,朗金站在他們的對立麵,可就本心而言,在開墾團主宰世界的殖民時代、在地球原住民淪為生殖底座的時代,任何一個真正的原住民反抗者,都是有天然光環存在的。
唔,唐立嗎?這個瘋批?
朗金搖頭,無法再深想下去。
接下來朗金又陷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唐立是給他安排了新任務,但這並不是說就是第一要務,辦公室主任還有其他工作,必須自我判斷輕重緩急。像這種基礎資料收集,朗金就交給手下,形成初稿,最後再由他審核。
等一切妥當,已經是下午臨下班的時候。
確認資料無誤,且又收攏了一批文件,朗金準備去找唐立,可這時候,手下喬秘書打他的私人電話,言語有些猶豫:“主任,有個外地號碼打進來,應該是東八二四區的,那人先說要找唐總,又說要找您,問他的身份也不說,情緒很激動……”
因為這種電話驚動上級,有甩鍋嫌疑。但考慮到唐立、朗金剛從東八二四區回來,而且在那裡做了“大事”,喬秘書也不敢怠慢,免得真錯過什麼重要人物或信息。
朗金也皺眉,但並無猶豫:“把電話接過來。”
很快,他的辦公電話響起,朗金等了幾聲才接通,輕輕“喂”了聲,那邊則迫不及待地叫出他的名字:“朗金,朗金是吧,我要和唐立……和唐總通話!”
朗金拿起桌上的鉛筆和一遝便箋,記下了對麵的號碼,嘴上卻平靜而克製:
“請問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