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陶琚來說,東八二四區可能隻有左太府邸才勉強算得安全,他沒有出去的勇氣,隻能是就近取材,且“血包”之類都是求胡姨施舍的。
當然,陶琚也承認,他如此做法,還有一點小心思:如果這邊製止他,或者對他的手段感興趣,刨根問底,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唐立擺到明處,用那家夥來吸引火力,說不定還能置換出點兒什麼。
隻可惜,事態並沒有向這條路上發展。這邊對他的古怪行為毫不在意,還很配合。陶琚沒等多長時間,就很順利地拿到了儀式材料所需,也在闊大如莊園的府邸院落中,找到了一棵可供儀式所需的香樟樹,並獲得了許可。
左太對他近乎縱容。
總不會是因為他斷了條腿,就可憐他吧?
想什麼呢!多半還想再觀察一番。
陶琚就這樣,給自己玩了一把上房抽梯,再沒有選擇,就在或明顯、或隱蔽的注視下開始了這一場儀式。
度過最初的尷尬期之後,陶琚也知道,他再沒可能走回頭路,也沒有彆的能夠依靠的東西,所以心神漸漸專注,哪怕這個儀式看上去是這麼荒誕且狗屁不通,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唐立的傳授,將自己的血液,注入到那棵香樟樹預留的樹乾區域,逐步塗抹、切割。
他確實也得到了一定的反饋。
之前已經覺醒的超自然感應,與他傳統感知交錯之後的“渾濁感”,在儀式進程中逐漸變得澄澈。他的感應範圍不斷向外鋪開,到後來已能清晰把握到周圍那些仆人、守衛投射過來的視線,以及他們相應的位置。
他甚至隱約察覺到,在這闊大府邸深處的某個高點上,正有一位特殊人物,安靜觀察他的所作所為——也許那就是左太。
不過陶琚真正關注的反饋,還是某種遠出感應範圍之外,貌似空無,卻又明確的聯係。他好像與某個未知的、無法觀測的目標相連,在他們中間有一條無形的絲線,或者是彼此相吸的磁力。
完全沒有道理,卻又是如此真實。
正是在這種反饋的催化下,他幾乎感覺不到失血的影響,甚至還頗為亢奮。他心裡頭有那般的期盼和向往,就覺得真的有可能、就在此夜,在那些仆人、守衛乃至於左太的注視下,完成人生的大轉折,徹底改變命運。
可問題是,這個儀式要比他預估的更加耗血耗神耗力,而且模糊、冗長。
唐立教給他的儀式本身,就不是特彆精確。
比如要往樹乾注入、塗抹的血液,說是3600毫升,可還有個前置,是“至少”!雖然陶琚給自己準備了大量的“血包”,雖然他已經將符合標準的、足量的3600毫升血液注入到樹乾中,徹底染紅了預留區域,可陶琚仍不敢就此停止“輸血”。
要知道,香樟樹,尤其是大齡香樟樹,樹皮的不規則縱裂是很明顯的。這本就不是一個方便注血、塗抹的結構,儀式進程中,血液順著樹皮往下流,中間有多少損耗,陶琚完全不清楚。
他已經後悔選擇這棵樹了,但沒有反悔的餘地。
於是他隻能采取唐立教給他的判斷方法:
“你會自然發覺一個合適的時機,確鑿無疑。”
現在想想,這種方法……簡直了!
好吧,陶琚也承認,在失血輸血的進程中,他能夠感受到外部力量滲入,毫無疑問是有——他能感受到那絕高的品質,是那般清爽、明透,偏又沉凝、厚重,所過之處,仿佛能夠蕩滌一切汙濁。
可問題是,這樣的外力,卻是一點一滴,慢慢滲入,固然每一滴都極具存在感,偏像是鐘乳石上滴落的水珠,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水窪小池,完成真正蕩滌全身的積累。
如果是以這個為標準、為契機,那麼他還差很多、很多!
明確這一點的時候,陶琚就知道不妙了。
最初的專注、反饋和亢奮,開始在冗長的等待……啊,是禱告中消解。
期間,他已經將預留區域的樹皮以及內層樹乾一部,切挖了大半,隻有下端一點點連著。既是為了確保血液染透,也是想等著那個“合適時機”到來,一點不耽擱,扒下來蓋在自己的臉上,結束這真可能要命的儀式。
然而,那個“時機”始終沒有出現,沒有積累完成。
倒是“失血”“換血”操作的後遺症開始出現,他迅速變得虛弱,開始大量出汗,偏偏全身冰涼,手足發軟,尤其是粉碎性骨折的右腿,疼痛和麻木交替出現,已經難以支撐身體,幾乎就站立不住。
於是,陶琚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