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轉動的沉重金屬球,下方碗托也是擺動不休。羅南目不轉睛地盯著,拿碗托與自家的情況作對比。
這個比喻很直觀,一直懵懂的薛雷也懂了:“館主的意思是,南子修行速度太快,尾大不掉,所以運使不順?”
哪知修神禹搖了搖頭:“他被排斥了。”
“呃?”薛雷立刻又懵掉,旁邊的羅南則霍然抬頭。
修神禹手掌按在金屬球外沿,碾碾轉動的球體嗡然停止,還在微微晃動之時,修神禹已經打開了球體外殼,從空腔中取出那個複雜機械裝置。
“你應該是這個。”
修神禹平靜開口:“簡而言之,人之修行,便如畫圓,自我便是圓心,再層層外擴,掌控的範圍越來越大,份量越來越重。但無論怎樣,心意所指,都要上下無礙,順逆由心,才是正途。若是沉滯笨重,難以驅動,才叫尾大不掉。”
羅南先看那機械裝置,發了會兒呆,又看修神禹:“那,我現在……”
“你現在隻是個承托,是個載體。”
修神禹重新將機械裝置安放進空腔,又讓金屬球轉動起來:“你在圓心還有多少力量,想來自己也清楚。”
羅南想到了內切球深處,那一團全無熱量的火光,深深吸一口氣:“可我還在裡麵!”
“隻是一部分。”修神禹淡淡回應,“這個法門不是你的,你隻是不斷地往上澆水,然後變成一層又一層的冰塊,讓它更膨脹,更沉重。或許你可以借用它的力量,卻必須是在它既有的規則之下,半分也逾越不得。偏偏它的規則裡,沒有見到反饋形骸的內容,人身為修行之本,有神無形,不過是空中樓閣……你還把他修建成如此規模,虛實顛倒,正是造成你形神失衡的主因。”
前麵半段的形容,羅南還本能有些抵觸,可“必須在它既有規則之下”這些字句一出,他便如遭雷殛,怔在當場。
來的路上,在公交車裡那些疑惑,被激射的電光照亮,又撕成粉碎。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呢?感應星河、信眾反饋,這些實實在在的成就,都是精神層麵的變化,存在於“格式論”的架構之中。
相反,在靈波網的“模擬器”層麵,他進入了歐陽辰會長劃定的規則圏;而對小紙人的操控,則涉及到物質層麵,是“格式論”未能觸及的領域。
一者靈驗,一者失靈,真正的緣由,是在這裡!
雖說這也隻是修神禹的一人之見,可他既不知道“格式論”的具體內容,也不知道羅南麵臨的尷尬局麵,能做出推斷,並與實際契合無間,已經很難用“巧合”來形容了。
羅南呆呆站著,練習場的黑暗圍繞著他,金屬球碾碾轉動的聲音,一路碾進了他的心口。
修神禹的聲音,如細沙般滲進來:“吾輩攝於外法,初不善可曰‘禁錮’,再不善曰‘翻覆’,最不善曰‘寄生’。你現在的情況,大約是在‘禁錮’與‘翻覆’之間……”
“館主!”
自今夜學習以來,羅南第一次打斷了修神禹的發言,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過去,指向那位枯瘦中年人深陷的眼窩。那裡深沉幽暗,難辨色彩,卻有一股沉沉之力,壓入心頭。
羅南用咬牙的力氣說話:“館主的意思,是說我修行的法門有缺陷,是嗎?”
修神禹的回答,大概是羅南記憶中最流利的一次:
“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