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工作台上,哈爾德夫人與鬼眼兩個人,仿佛打啞謎似的,又像舊友碰麵後的寒暄,也沒有聊幾句話,便都笑吟吟的錯開了身子,你往上走我往下去,不再碰麵。
殷樂跟在哈爾德夫人後麵,除了最初的招呼,便一言不發。她隻知道兩人是說昨天晚上在淵區演練的事情,更具體的消息就難以猜測了。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哈爾德夫人與鬼眼應該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否則這種閒話,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不能講,偏偏要製造一場偶遇,在這個軍方基地內,說給彆人看?
殷樂垂下眼簾,要說一個月前,在教團內部,她還隻是兩位副主祭之一。可如今,任鴻那個叛徒已經死掉了,她毫無疑問就是主祭一職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教團內的地位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哈爾德夫人與鬼眼什麼時候搭上的線?兩人如此“親密的交情”,此前不論是如何被動困難的局麵,也不見哈爾德夫人吐露半分,這又是何故?
殷樂心中有些微妙的感受,但無論怎樣,裡麵的好處也是立竿見影。
不管血焰教團現在如何落魄,有一位超凡種出麵,與他們進行善意親近的交流,這就是一張極好的牌麵。
豈不見軍方的引導人員,此時就看呆了眼。對他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情報。而等這條情報送到軍方決策者的案頭上時,對目前在蒂城頗有些被動的血焰教團來說,應該會有一些提振效應。
殷樂心中百般琢磨,可哈爾德夫人不開口,她也不能詢問。一分鐘後,圍著白骨山丘轉罷圈子的鬼眼,也不打招呼,拍拍屁股走人。她也終於定下心來,認真地觀察近在咫尺的白骨山丘。
其實這座白骨山,血焰教團高層早已經從各種影像資料和情報上進行了分析,這次直麵實物,也隻是對此前的種種分析進行驗證而已。
殷樂就很快確認,白骨山丘的構造,九成九是以血魂寺為藍本,至於那剩下的一成,不過是在能量塑形和衝擊之下,所造成的偏差而已。
最為重要的是,即使已經相隔半個月左右,仍然可以依稀感覺到其內部輻射出來的特殊靈波。外人猜不到,但作為副主祭,殷樂一看便知,在這座白骨山丘塑形的過程中還進行了一場驚人的能量置換。在教團內部,這種能量置換又稱之為:
血祭。
這種東西、這種形式,怎麼會出現在金桐失蹤或死亡的海域?難道,真如某些人猜測的那樣,是已經戰死在極光雲都的那位,以秘術複生……
殷樂沒有說出這種犯忌的猜測,她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哈爾德夫人示意離開。
在軍方引導人員更加謹慎尊重的迎送之下,兩人重新坐上商務車,駛出廠區。
車上,哈爾德夫人一直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又或者在進行某種思量,直到駛上了環海高速,她才睜開眼睛,同時也開了口:
“羅南要殺人。”
殷樂驟然愣住,此前她的思維方向一直在白骨山丘和鬼眼之間晃蕩,怎麼也沒有與那位猶未成年卻已經名動天下的“羅老師”掛上鉤,一時就有些懵。
還好,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前麵哈爾德夫人與鬼眼提及淵區演練之事,這裡麵的核心人物,就是羅南沒錯。
可“殺人”這檔子事兒……
“夫人,您說羅南要殺誰?”
哈爾德夫人脫下小羊皮手套,放在座椅扶手上。剛剛才輕撫了鬼眼後頸的右手,來回張握兩次,數秒鐘後又道:
“根據鬼眼的說法,羅南以演練為名,名義上是在熟悉淵區攻伐形式,實際是拿他當靶子模擬目標。既然是拿鬼眼模擬,目標很可能是一位精神側超凡種。”
殷樂啞然,半晌才道:“就算演練百次千次,超凡種也是他說殺就殺……”
尾音驀地截斷,這一刻殷樂想到了金桐。
哈爾德夫人的眼神盯著自家右手,沉吟道:“鬼眼的意思,是他隱約感覺到某個潛藏不出的威脅,那也許就是羅南斬殺金桐的殺手鐧。可金桐畢竟是肉身側,之前的經驗很難完全照搬,所以才需要鬼眼這個活靶子……精神側超凡種,天底下也就是那三四十個,會是誰呢?”
殷樂不說話了,她仍在消化哈爾德夫的判斷,即使邏輯完備,也很難完全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