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麼說,石林岩漿湖裡的哈爾德夫人,與羅南早前觀察理解的“厲害女人”差彆太大了。在這裡,她更像是一個瘋婆娘,與成千上萬信眾的極端情緒對飆嗓門,比誰更貪婪、更恐懼、更絕望。
難道她外在的表現,隻是岩漿湖裡情緒發泄過後的餘燼?沒道理的,這麼嚷嚷她腦子不缺氧啊?哪還有精力去算計?
羅南百思不得其解,又明顯感覺不對。
他嘗試將“純粹觀察”的精神感應向更深層麵探入——這並不容易,哈爾德夫人的情緒本身,就如同一組複雜的迷宮,激湧翻騰又轉折多變,想要捕捉到所謂的“核心”,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很容易就會被帶歪掉。
羅南屢次嘗試,卻總差那麼一些。他倒是由此感悟出一個道理:人之精神世界,似乎比廣袤無邊的物理時空也差不到哪裡去了,特彆哈爾德夫人這樣的人物,狂暴複雜,且又深邃無儘,想要一竿子戳到底,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在魔符主控的時候,他分明是感覺到某個區域“溫度”高出周邊一大截,怎麼現在……
唔,懂了!
羅南拍了下欄杆,恍然大悟。不怪彆人,就怪他自己,純粹觀察的模式確實是深入探測無壓力,可這樣的話又怎麼去領會情緒的熱度?以純粹理性的觀察,探入情緒欲望的層麵,當然是格格不入。
也就是說,他還要被哈爾德夫人情緒欲望的烈焰燎一記,才能把握住重點!
這倒也容易,他大可以從無到有,慢慢調整,摸索出一個既可以感知,又不至於刺激到對方的強度。這種精細活兒魔符做不得,他可以代為補充……噝!
羅南正嘗試著,卻是麵色驟變,下意識按住胸口,可腦際耳畔又是轟然鳴嘯,仿佛成千上萬人的咆哮聲被強行塞進來。此前他也有類似的經曆,但這回又是不一樣的,因為羅南感受到了“熱量”——這是一團硬塞進心口的暴躁之火,瞬間就吞噬了小半的理性區域,讓人不安、焦慮,卻偏又有份不顧一切的恣意和快活。
刹那間,羅南心神有些恍惚,想斷開與哈爾德夫人情緒欲望的連接,又遲疑著沒有動手。也在此時,有人在他耳畔輕喚:
“羅先生,羅先生?”
“哦,閱音姐。”
羅南猛醒,知道自己發呆的時間又太長了,忙暫時中止有關探測,轉過臉來。
稍一動作,他便發現,自家後背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層冷汗,粘住內衣,被陽台上灌進來的冷風吹入,涼浸浸的。
低層次的欲望本能,也有這般的衝擊力?
“羅先生,沒事吧?”
“沒,沒事。”
屢次三番這般魂飛天外,又始終是神秘兮兮的,羅南也有些不好意思。問題是他所注意和思考的事情,私密性太強,很難對人講,講了就是更大的麻煩。
所幸,何閱音是最善解人意的。她沒有讓羅南更尷尬,隻是拿出了這段時間有關李一維事件的調查結果,請羅南過目,並做簡單解釋:“通過解剖和病理分析,李一維子宮內的可疑物體,確實不屬於正常的肌體、腫瘤範疇,它內含的成分應該比較複雜,不過在對方自毀時,先經過一輪特殊毒素汙染,又置於高溫高壓環境下,原有的化學結構都破壞殆儘,很難查出性質和源流。”
“那是隻有畸變種才會產生的化學成分。所謂的子宮肌瘤,就是一個采集器。”羅南直接道破了答案,對這個問題他沒必要再隱瞞,之前不說隻是因為情緒激蕩,也是為了發送乾涉波,一時漏過去了。
“采集器?”
“根據我的觀測,大概是這樣的。”
羅南準備在工作區繪製簡圖,刷新頁麵的時候又看到哈爾德夫人的速寫肖像。他愣了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再次修改的衝動,將頁畫翻過。在新建空白區域內,大致繪出了寄生類畸變體的形狀,還有它在李一維體內如何進行采集工作的簡圖。
他已經儘量簡化了,可是圖示上還是非常複雜,天台上錯亂的燈光打過來,稍微換個角度,簡直像是生造了一幅妖魔畫作。
也是燈光下一照,羅南又是怔住:
他這幅畫,似乎摻著些彆樣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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