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廬的困惑很正常,因為現場複盤之類的工作,並不是升占校官職責範圍內的事。
升占是二蜂巢的主管,同時也是中繼站後勤部門的實際負責人,但他的職權範圍主要還是在基建和設備的維護,以及機芯等高精尖裝備的戰時生產、組裝和維修上。
像是孽毒處理這種專業性超級強的業務,即便是發生在他的轄區之內,也會有專業部門過來處理。
他不應該越權指揮相關的工作。
不過,梁廬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就再沒法顧及更深層的道理了。接受到升占校官要親來複盤的指令,他更多的不淡定,還是來自於專業上的壓力。
“快快快,工作記錄再整理一遍,尤其要簡練,重點突出,脈絡清楚,千萬不能浪費他的時間。”
羅南有點兒懵。
梁廬就很認真地解釋:升占校官是中繼站有名的大忙人,浪費他時間的後果……見到他腦袋大小的拳頭嗎?
好吧,羅南也聽說過,升占校官的專業水準和他的暴躁脾氣是同等級的。
正是在鐵拳的威懾下,梁廬雖然下了指令,可最終做這項精簡工作的還是他本人,以上這些話,倒更像是他給自己加油鼓勁。
羅南由此閒了一路,但其實也就是百來秒的時間。高速行駛的專用維修車就已經回到了他們之前駐留的地點。
和離開前相比,這裡多了一些人。
之前負責鑒彆他們的專業人員,此時倒成為了接待員,正給那些新來的人們指明真正的事發地坐標。
不過裡麵並沒有升占校官。
專用維修車的到來,引得人們都往這邊看。羅南眼尖,就看到那群人裡,有一位大約是與梁廬相熟,衝著這邊笑了笑。
車子停下,梁廬一直低頭與工作記錄較勁,直到羅南戳他才驚醒過來,也是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舊識,有些吃驚,第一時間跳下車子,與那位打招呼:
“學長,你怎麼來了?”
羅南依然踐行了一位優秀新兵的軍姿態度,幾乎梁廬同步下車,在一旁站得筆直。
那位仍然在笑,雖說看不到虛擬界麵上的工作區,卻非常精準地評價梁廬之前的工作:“來得挺快,不過我還記得,升校官最討厭沒有意義的儘善儘美的形式主義。”
梁廬翻了個白眼,拉長聲調:“所以我現在下車,和學長進行意義的聊天!”
顯然,他們之間的關係相當不錯。
梁廬也沒有忘記他這輩子帶的第一個兵,轉頭就提點羅南:“來,見過咱們基地的突擊尖刀,帝國戰鬥英雄,我的學長,盧安德尉官。”
對麵的盧安德適時補充了一句:“集體。”
羅南聽懂了他的意思,是指那個“帝國戰鬥英雄”是集體榮譽,和個人功勳還有差彆。
榮譽降了一檔,但對方謙虛的為人自然讓人生出好感,羅南挺胸立正:
“尉官好。”
梁廬還專門給盧安德尉官介紹一下,模仿著資深老兵的語調:“羅南,我的兵,百年序列的種子精英,切分結構定準能夠控製在千分之二息的棒小夥兒!”
有個他認為更恰當的評價,被強行咽了回去:一個獻祭常識的偏科怪!
盧安德又笑起來:“說得好像你早就能做到似的。”
梁廬一下子給揭了底,白皙麵孔就有些發紅,但他路上早就完成了心理建設,也不算生氣。
羅南倒是略有些尷尬,可很快盧安德就向他回禮:“你好,列兵。”
盧安德是一位相對於羅南認知而言正常體態的中年男子,好吧,其實羅南還不太清楚天淵帝國公民的平均壽命以及年齡分段,他隻是感覺這位盧尉官頗有些滄桑感。
其實,第一眼的印象,要更生硬直接,因為能夠看到,盧安德脖頸位置,有一道明顯的粗大疤痕從軍服衣領的遮掩下延伸出來,從左側頸一直延伸到同側的耳根之下,再向腦後區域輻射。
疤痕整體呈灰白色,好像是陳年舊創。羅南能夠察覺到疤痕之下相當密集的金屬分布,這個人的胸腔和顱骨結構,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後天植入的人工造物,無論目視還是感知,都有些猙獰。
可是,這位盧尉官又很愛笑,不管說不說話,嘴角總是向上翹著,眼角還有些細細的紋路,與他的笑容高度契合。正是這樣的神情習慣,抵消了外表的視覺衝擊,讓人很自然地覺得,他是一個和氣友善的人。隻不過原本協調契合的身心結構,被外來的傷害破壞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