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時候,施新和與翟維武竟然實現了思維同步,也是沉吟琢磨:“靈魂活化的大招……是什麼?”
“什麼都沒有……然後剪紙哥就推薦我就去學了武皇陛下的滴水劍。”
“啊,是嗎?”
施新和乾笑兩聲,又反應過來:“那個應該也不是高消耗的招數……呃,我是說,滴水劍的核心價值在於凝水環,這個羅首席你講過,就在上次的公開課上。可這和剪紙先生有什麼關係?”
施新和是以一己之力,將聊天主題導回了正軌。
可以想見,這一刻收看直播的人,不知有多少在給他點讚。如果軍方的直播係統有打賞功能的話,肯定就爆了!
“當時是沒有什麼關係,可現在想一想,剪紙哥說的並不妥當:包括他比較活化流和操控流,認為前者更適於打輔助,後者才是主戰力量,也許從根子上就錯了——我越發覺得,相較於丁是丁、卯是卯的精密操控,‘模擬靈性’的活化流更有代表性。”
施新和大約是消化了兩秒種,才又詢問:“代表什麼?”
是啊,代表什麼?
此時此刻,疑似淪為負麵典型的剪紙,愈發地專注。不隻是因為他和羅南的描述密切相關,更因為他還有一種期待:
以羅南現在的層次,就算隻是不經意的一句話,說不定也有其獨特的價值,也有某種指導性的意義。
更何況,現在是在針對他做剖析!即便私密性差了點兒,可真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彆說現在這種,就是公開處刑也成啊!
剪紙抿住嘴,閉住呼吸,屏蔽了外界一切信息,隻去看視頻內容。如果這時候再斷掉,他發誓要把何東樓那小子活活掐死……
“能力特質這個東西,在未深入探究之前,過早地人工使其分化,我覺得,太過輕率了。就像你剛才特彆感興趣的‘規定性’,沒有下探到更基礎的層麵,一切差異都隻是一種淺顯的表達。
“就像這片沙灘,在我沒有動手將它們塑形之前,並沒有特殊的意義,如果有,也隻是沙子本身而已。”
剪紙有點兒懵。
施新和有些聽懂了,至少他需要表現出這種狀態,以求和羅南進行更深入的探討:“然而一般能力者和燃燒者,在最基礎的層麵,並沒有本質差異,那麼您的意思是,探究一種能力結構?”
羅南伸出三根手指:“層級、結構、躍升,三個方麵都要考慮。不管是一般能力者,還是燃燒者,其規定性都建立在更基礎的層次上、取決於自身能力結構的調整和優化、以及現有形神係統的躍升可能和方向。”
施新和小心翼翼地問:“能再詳細說說嗎?”
到這裡,視頻一閃,進度條又走到了底。剪紙心頭又是發緊,還好這回,後麵的一段已經下載完畢,智能接續上來:
“通常意義上,我們的生命基礎已經是不可改變的既定事實,就像是這片沙灘,即便我把沙子堆成城堡,它終究隻會是沙質的城堡,不會變成其他的性質。
“人類,確切地講,是修行者,要略好一些,至少有份改變的希望……喂?”
羅南語句再斷開,這次是有外麵的通訊到了,毫無疑問,來電的是章瑩瑩。
剪紙給堵得心口發悶,可也隻能乾熬。
羅南就在直播鏡頭前,和章瑩瑩對話:“對的,還在沙灘上……不是上
課,就是做個實驗,找人配合不容易。嗯,過來就過來吧,還沒正式開始呢。”
幾句話過後,通訊掛斷,羅南又麵向鏡頭,這回他倒還有些良心:“剛才說到哪兒了?”
“修行者有改變生命基礎的希望。”施新和準確總結表述原意。
“用‘躍升’更恰當些,就像這樣……”
羅南腳邊,一塊沙灘區域驟然隆起,下層的沙子如同湧泉,從低到高,徐徐頂上來。每一顆沙粒都如水珠般順滑,噝噝聲中,形成了堪稱美麗的沙泉花束。
“現在我們基本上相信,生命本就是一次躍升的產物,從純粹的物質層,進入生命層。我們可以假設,這些普通的沙子,變成了生命基質,組構成一係列生命,使其擁有了基礎機能。這是第一端。”
“第一……端?”
羅南沒有深入解釋,隻是繼續往下講:“當生命成形,要維持生命結構,保持基礎機能,使生命延續,就需要從外界攝取能量、繁衍生息,形成基本的欲望驅動。這是第二端。”
“後麵似乎要進入人類學和社會學的範疇,我直接說結論就好:
“麵對大自然和複雜社會的一係列處置記憶,人類形成了不斷積累、傳播,但又相對固定的經驗模式。這是第三端。
“而在體驗、經驗的基礎上,更深層的智慧運用,就構形了以邏輯和靈性為代表的高級狀態。這是第四端……這是粗略的劃分,也算是四個小層次吧,”
施新和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可為什麼叫‘端’?”
羅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生命充滿矛盾,你不能要求它像機器那樣,為了預先設定的目標,勤勤懇懇,一乾到底。”
施新和若有所思,恰到好處地總結:“非線性和反作用,才是宇宙正常的表達。”
羅南笑了起來:“所以,生命層上的小躍升,往往會這樣……”
直線噴湧的沙泉,開始扭曲,美麗不再。更像一條在笛聲中舞動的胖蛇。它像是被灌了藥酒,在沒有任何阻力和障礙的空氣中,突兀轉折,七纏八繞,身段碰撞,甚至以頭銜尾,自我吞噬和融合。
“看,它們之間循環往複的互相乾涉作用,最終形成了自我格式的架構。我們將這個過程切分成四層,每一層都代表一個大轉折,那就是四端,五層就是五端……以此類推,也不是多麼精密的東西。”
羅南說得輕描淡寫,可施新和也好,剪紙也罷,都是看得入神。
鏡頭就鎖定在那扭曲的“沙蛇”之上,看它漸漸渾融一片,不再有任何孔隙,變成了似乎有些棱角、又沒有具體形狀的渾沌造物。
羅南的聲音繼續響起:“其實我們還可以敲開這個東西,看它的作用模式最終形成了什麼樣的內核……”
說著,外部的沙粒外殼撕裂開來,卻又保持著大概的輪廓外形,隻是向外擴開,暴露出其內部一個出奇規整的東西:
一個圓球。
施新和明顯恍惚的聲音為其作注腳:“內切球。
羅南嗯了聲:“我更願意將其稱為‘自我格式’。如果按照這種模式,繼續作用拓展到了一定程度,也就形成了通向‘幻想層’的躍升階梯。當然,其初步結果仍然會是……”
施新和喃喃接上:“一個球體,外接球。”
分裂的沙幕輪廓重新合攏,而這次棱角就磋磨得極其清晰明確了——以至於形成了一個四端、六棱的標準正四麵體結構,而很快其外層,又有薄薄的一層沙粒弧膜,貼著四端尖角,旋轉布就。
“格式論。”
不需要羅南定性,施新和已經脫口而出。
數千公裡外,剪紙竟也與之同步。
然而,羅南本人卻沒有糾纏在這上麵,隻是對施新和道:
“你是搞研究的,應該知道,自然界並沒有圓,它從來隻存在於概念層麵。隻不過投射到現實世界,有的相對而言更規整,有的就像是爛泥巴一般。”
“一般能力者就像爛泥巴?”施新和這句話,有點兒失水準,這也是他心神不穩的表現。
羅南笑了笑:“就算爛泥,調一下濕度和粘度,可以不斷塑形,也挺好。”
“那麼燃燒者……”
“已經做過塑形了,目前確實是最合用。”
施新和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就連遠在數千公裡之外的剪紙,乃至翟維武都以感受得到。
羅南擺擺手,那與沙灘相接,又自成一體的沙球轟然破碎:“不用糾結這個,我剛才說了,現實中沒那麼規整,我們可以設計各種不同的層次序列,它當然也可以是各種形態。
“不管是‘格式論’,還是‘原型格式’,所展現出來的這些形象,也僅僅是符號化的產物而已。”
“大氣!”剪紙狠狠握拳,揮動了一記。
翟維武的腦袋,早就讓羅南的理論給弄得宕機,熱鬨都看不懂了,隻是還保留著好奇心:
“紙叔,你現在的形象是啥?
剪紙抽了抽嘴角:“多半就是一塊爛泥吧。”
遠在蒂城的羅南,這時候倒似“心有靈犀”,像是安撫,又像是公布答案:“不管是一般能力者,還是燃燒者,隻要遵循這種模式,形態總是可以校正的——朝著最適合自己的方向。
“這需要能力者不斷地主動向下‘切分’,尋找更基礎的成分,采用更合理的結構,比如……”
“比如?”
剪紙的耳朵已經豎起來了,可緊接著他聽到的,卻是嗡嗡的發動機噪聲,還有軍人式的號子:
“全體都有!”
羅南中斷了發言,扭頭往海灘那邊看過去:“哦,來了一撥,人數還不太夠。不過可以先預備著,有幾個教幾個,也讓他們和蒙衝先熟悉配合一下……開始吧。”
施新和久久沒回應。
“我草!”剪紙這回真的爆了粗口,嗓門都發尖發顫。
翟維武給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看他的臉色,末了謹慎配合了一句:
“無、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