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蒼蠅……”
羅南低聲複述一遍,其意味兒相當微妙,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彆的什麼,正如他此時模糊的身形麵目和視線焦點。
相比之下,還是羅南手中的“鮮紅肉瘤”,也就是反應爐,更具質感。
這台反應爐在羅南掌心搏動的幅度,仍然肉眼可辨,更由於其獨特的外型,把好好一個少年人,襯得如同剖腹挖心的殺人魔頭一般。倒是其頻率,仍然保持著相對穩定,放射出獨特的生機。
即便明知道,這種複製品已經讓李維派發全球,用來收集畸變感染者所生成的特殊化合物“孢子”。但能夠在“翡翠之光”上看到這個,還被黑獅光明正大地用出來,甚至改變了用途,羅南還是頗有些驚訝。
所以他給出新評價:“沒頭蒼蠅之類……黑獅先生太自謙了。至少李維分化在裡麵的那頭畸變寄生體,不是誰都能改變用途的。”
黑獅仍然雙手環抱“天鵝”脖頸,且腆著大肚,讓“天鵝”細長的脖子彎曲成一個很辛苦的弧度。這個姿勢很可笑,他也努力保持著笑容,讓氣氛遊走在將破未破的邊緣:
“讓羅老弟你見笑了,我也是借用現成的畸變種來嫁接一下,意外得到這個結果,還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嫁接?
羅南若有所思,但也並未深究。倒是黑獅那邊,從“沒頭蒼蠅”到“瞎貓”——這是不是在說,這些年也算有進步?
黑獅緊接著又道:“羅老弟,你還沒說,你是靠什麼,把這玩意兒給……玩得那麼漂亮?”
就是看說明書啊!
羅南把這份吐槽式的真話,暫時壓在心底。他再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這段時間的曆練下來,也大概能明白“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道理。
至於具體操作如何,那就看臨場發揮了。
“大約是認真學習吧。”羅南晃了晃手中的反應爐,如此回答,“當然要有相應的思路和基礎知識,要我解釋一下類生命組織的切分、控製和重組嗎?”
黑獅“哦”地拉了個長音,明明眼底還有疑雲,卻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像前麵那份直刺要害的問答,完全沒有發生過。
看上去,在初始的鋒芒過後,事態貌似又回歸到簡單的、缺乏真誠的溝通層麵上來。正因為如此,現場這些人裡,是有那麼幾個,暗籲口氣的。
遊泳池周邊,這個此前還在無形密封的高壓鍋,似乎也放出了“哧哧”的蒸汽聲,頂蓋跳動,內裡滾沸,暫時擺脫了爆炸的危險。
世界的可笑之處就在於:有些秘密,固然是圈子裡所謂的“公開的秘密”,但既然稱之為“秘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不知道,證明你不屬於這個圈子;
說開了,你在這圈子裡也呆不長。
就目前來看,羅南和黑獅即便都曾在邊緣試探,就隔那麼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可終究沒有直接捅破不是?
然而,和某些人的想法不同,羅南其實並不介意“捅破”與否的。反正自從在北岸齒輪旁的樹洞裡,發現了父親留下的信息之後,他已經把李維這個“天外來客”,狠狠釘死在“不共戴天”的位置上。
能戳破這人的偽裝,扒出其根底,當然是最好不過。他不指望一步到位,但也不能畏縮不前——一點點、持續不斷地加鹽,再厚的皮肉也能醃入味的。
恰是這時候,泳池邊上的血妖,開始揚聲抗議了:“喂喂喂,你們照顧一下非專業人士好不好?我們在這裡支著耳朵參與也很辛苦的!”
這就是典型的插科打諢了,氛圍也由此繼續鬆弛下去。
羅南卻扭過頭,對那邊笑了笑。麵目模糊,聲音和意向卻清晰無比:
“成啊,我可以仔細說說。”
“……”
遊泳池周邊,持續鬆解的氣氛驟然卡了一記。血妖至少被兩對以上的視線穿透,花褲衩下的大毛腿,下意識抖動兩下,可最終臉上還是露出“儘在掌握”的笑容。
羅南一言既出,便不以他人的心意為轉移。
他心念微動,掌心扣著的反應爐便呈現出明顯的膨脹,很快外麵的皮層就脹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