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怎麼辦?
帶著姑媽的問題,羅南翻閱瑞雯的成績單、任課教師評價,還有包括心理研判在內的一係列資料。
知行學院的教學工作還是過硬的,有關資料和評價都做得比較紮實可靠,而越是可靠,上麵凸顯出來的問題就越是清晰。
沉默寡言不合群、行蹤飄忽常走神、過度冷漠無愛心……在那些老師眼中,瑞雯是一個確鑿無疑的問題少女,是很難正常完成學業的差生。唯一的好處大約就是不會給其他人添麻煩。可這樣一來,她心理層麵的問題可能就越發嚴重。
“唔,問題肯定是存在的,不過也未必像上麵描述的那種程度。”羅南想了想,便給自家姑媽定心,“瑞雯和學校環境還是有疏離的,老師們也隻是看麵上,不知道瑞雯的實際情況,可咱們心裡有譜啊。”
羅淑晴女士瞥來一眼:“你有譜?”
“當然!您看啊,瑞雯是非常特殊的人,就算把她在地下格鬥場的經曆全部囊括進去,也就是寥寥三年的時間,一個正常發育的孩子,三歲的時候,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瑞雯隻是現在這種內斂沉默的樣子,已經是相當厲害了,當然這和她缺失的記憶應該也有很大關係。”
羅南也曾認真考慮過瑞雯的情況,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樂觀的:“她現在的問題,很大程度上都是由於前麵的失憶,以及有效的記憶存在時間太少了,少到甚至來不及形成一個完整的人格。
“可她現在才多大?十二三?甚至八九歲?以後時間長著呢!隻要咱們給她一個完整的、溫暖的家庭,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早晚都會充實起來。”
羅淑晴女士直接盯過來:“你倒有信心。”
羅南攤手。
瑞雯終究是不同於其他人的。
就算她門門功課都是零蛋,在可以目見的未來,她也必然是這個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沒錯,單憑瑞雯的天賦和實力,就已經標定了她的下限,至於上限,羅南現在還看不清楚,總之絕不會差。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向姑媽解釋這種事情。
姑媽現在肯定有一些心理準備,可羅南總不能輕率去說,現在成績超過瑞雯的那些小毛孩子,在小姑娘眼裡不過是土雞瓦狗,以後坐宇宙飛艦也趕不上來……
這種說法就太蠢了。
羅南隻能采取緩兵之計,笑嘻嘻地捧上一句:“我是對咱們的家庭環境有信心。就像我,這種天生彆彆扭扭的家夥,現在不也挺好?”
“虧你還知道!”
“我當然知道啦,瑞雯現在這情況,一個是時間,一個是交流。時間咱們隻能慢慢的熬,至於交流,多有幾個同齡人的朋友、或者是圈子裡的夥伴兒,就會好很多。
“在我們圈子裡麵,瑞雯可是團寵,大家都很疼她,平常在家裡她少說話,主要是你們年齡差距太大,有代溝!”
這樣的說辭當然是找打,羅淑晴女士拍了羅南一記,也沒真的生氣,回過頭來倒是自我寬慰了一番:“最近莫雅帶著她,在錄音棚裡鑽進鑽出的,好像認識了不少人。回到家裡我問她的時候,能從嘴裡蹦出幾個人名了,有幾個好像還是同齡的小姑娘。可我說讓她請那幾個新認識的朋友到家裡來做客,她又沒了下文……”
羅南這才知道,姑媽對於瑞雯去錄音棚,居然樂見其成的原因究竟何在,他便笑起來:“姑媽你行事也不能太操切,怎麼就和相親似的?瑞雯要嫁人,起碼還要一二十年呢!”
“你在外麵曆練,嘴巴倒是越來越油了。”
羅淑晴女士還想再抽羅南一記,可終究沒有下手:“其實我知道,你和瑞雯都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再怎麼樣都能吃得上飯。可你們耍弄本事的圈子,終究離得太遠了。就像當年你父親、母親、爺爺,如果他們真能在荒野上風生水起,就算一年兩年、十年八年見不著人也可以,可最後那麼狼狽地回來、又那麼倉促地離開……”
說到這裡,羅淑晴女士忽地一滯,很快又強笑出來:“啊,現在沒必要說這些,你比你爺爺還有父親都強多了,至少他們沒有你這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本事……呸!”
這回什麼都沒說的羅南,還是被拍到腦門,他一臉無辜,心中卻已明白,姑媽的不安,本質上還是出自於對裡世界的不熟悉,對羅南、瑞雯在圈子裡的定位不了解的緣故。
當然,要是真的了解了,隻有更擔心的份兒。
羅南隻能裝傻,絕不能深聊下去:“您就放心好了,瑞雯的事兒今天就去辦!我剛才看了下流程,最多就是往福利院、民政和學校幾個地方跑一圈的事兒……說起來福利院那邊,維武還有剛過來的那個小治也,對瑞雯也是很親近呢,昨天你也都看到了。”
“我倒覺得,瑞雯看他們兩個,和看經常在咱們家窗戶外麵轉的那隻烏鴉似的。”
羅南竟無言以對。
帶著姑媽的壓力,羅南早早就出了門。
好吧,辦手續這種事情,他不可能直戳戳地跑到行政窗口去的,畢竟也是當老板的人了……好吧,實在是他對相關的辦事流程全然陌生,而且以他未成年人的身份,真去了也玩不轉。
其實他就是個二傳手,出門之前,就已經把完善手續的要求,轉給了竹竿。
以前這種事情,都是何閱音去辦,可那邊正在閉關狀態中,不好打擾,隻能由竹竿這位新招攬的“高級雇員”,臨時執行秘書職能。
羅南也不是真的就當甩手掌櫃,隻是不去瞎折騰而已。此時便和竹竿做更細致的分工:
“我剛剛問了,辦這個手續需要當初辦理收養手續的福利院負責人親筆簽名認證,老板你跑的快,去找萬院長要一份唄。”
“快也快不到哪兒去。”
“總之是快的,我這邊準備一下其他的東西,聯係人,再碰頭怎麼樣?”
“行啊,回頭再聯係。”
和竹竿約好了時間地點,羅南就安步當車,慢悠悠地往遠在林牆區的蘭鎮福利院而去。
彆看現在裡世界轟傳的什麼“單程導遊”,講得多麼玄乎,羅南自己清楚,他不像瑞雯那樣的天賦者,要實現肉身的中遠程瞬移,必然會產生大量的能量消耗,也會造成很大的“動靜”——不是做不到,是日常生活中沒必要。
尤其是在夏城這個地界上,歐陽會長的靈波網覆蓋整個城區,某種意義上,這就是其超凡領域的外延。
羅南在這邊玩瞬移,歐陽會長多半是不會介意的,但在那瞬間給予靈波網的壓力就太大了,一日三驚不說,就怕把值班人員給弄得麻木了。回頭萬一真出了事兒,指不定還要重演“狼來了”的愚蠢節目。
這種時候,如果不借用“百節蟲”或公交車之類的傳統代步工具,羅南的選項就隻剩下一個——跑著走唄!
初時,羅南和正常年輕人的步行速度差不多,等到出了所在的社區,到了街道上,速度就越來越快。
這個快並不是單純跑起來。
事實上,在其他路人眼中,羅南還是那個明明是學生,卻慢悠悠閒逛,無所事事的少年人,至少當羅南為他們所見的時候,是這樣的。
可一旦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形成死角,就再也不會看到那個無所事事的少年——羅南絕不會在他們的視野中出現第二次。
羅南就在人們注意力的死角中移動,並借助樓體、行道樹等等障礙,儘可能地避過當代城市幾乎無處不在的監控探頭,逐步加速,直至展現出超出正常人想象的高速。
這就是紅狐傳授給他的城市快速潛行技術。目前羅南用起來,未必有紅狐那般嫻熟自如,可是通過無可比擬的感知能力,他可以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展現出近乎預言的判斷力,以至於隔著一個街區,就可以確定他下步需要踏上的有限幾個“點位”:
從高逾數百米的樓體邊沿,到人頭湧動的街道中心,也許還包括某個寫字樓的消防通道之類……
受限於監控體係,往往一條數百米長的街道,這樣可以利用的“點位”,也就寥寥幾十個,且因為人流的移位,還在快速變動之中。
即使以羅南當前的能力,要始終在這條特殊的“私人高速公路”上疾馳,也需要全力以赴。從體能到算力,都要充分調動運轉,容不得絲毫閃失。
在羅南看來,沒有比這更有效的晨煉方式了。全力催動起來的身體和大腦,一點點地燒融原有的極限,並與磁光雲母形成更細致的交流作用,通過那不屬於人類的“視角”,觀察解析這種變化,研究乃至實驗更多的發展可能。
羅南甚至能夠感受到磁光雲母的“操縱線”對於他形神結構的切分,以及某種微妙的“磁化作用”,這讓他每一秒鐘,都與上一秒有所不同——或許本質上人人如此,但像羅南這種具備鮮明優化趨向的,當是寥寥無幾。
“照這個速度,大約四十分鐘後能到福利院,不過到西城區之後,換乘‘百節蟲’,其實會更快。”
羅南冷靜評估和選擇路線,此時,他正從一棟寫字樓中段,向幾十米外的無人平台滑翔,也在此刻,竹竿又打過來電話:
“補充一個消息,有部分手續要瑞雯本人驗證……好在是不用本人到場,但一些實時聯絡還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