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投過視線,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不過,一直在關注他神情變化的陳中校,當下便扯了下身邊仇隊長的手臂,與後者交換幾個眼色,也許還有內部通訊上的溝通。
總之,仇隊長在猶豫幾秒鐘後,還是下令,讓那些武裝車輛就地待機,隻有保全人員跟上。
沒有了機械的轟鳴,周圍環境一下子清靜許多,以至於王博士的話音也愈發清晰起來。由於剛剛被問倒,他在充當導遊的同時,正努力把話題轉到自己擅長的方向:
“我們這一批人,絕大部分都是參與那個‘分布式’基因項目,辨析分離畸變基因,測定生長環境,還要想方設法讓它們‘活’在一起,類似於琢磨一個微觀生態圈。按照羅院長的話說,結構才是重中之重……不管是生態的食物鏈上的結構還是物理上的承載的空間環境結構。”
說到熟悉的技術領域,王博士是說話也變得越來越流利:“當初在實驗室我們這邊主要是負責類‘食物鏈’的設計,小吳那邊則主要是設計理想化的共存環境,兩邊一起努力,確保能夠在連續的時空環境中完成一個可循環的動態的基因競爭圖譜,以此比對荒野環境中出現的各類畸變基因的性質和演化趨向,看哪個強勢一些,哪個弱勢一些,是否符合荒野畸變種生態的現實環境;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尋找一種理想的遺傳編碼序列……”
“搞生物的基本上就是這些追求。” 吳尊亮簡短評價,隨即若有所思,“我在網上看你的論文,確實有相當部分是‘基因競爭’領域,雖然隔了十多年,現在看也很有見地。”
王博士隻能再道“慚愧”,這時候他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繼續感慨道:“為了豐富基因庫,我們那些年真的和畸變種打了很多交道,各種實驗啊!特彆是一些強力畸變種的基因樣本,實驗室沒有辦法收集,走官方渠道又特彆麻煩,隻能委托荒野獵人、部落,每年都有大筆支出,好幾回我都以為實驗室要支撐不下去了,結果……”
“結果並沒有栽在錢上,而是被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放倒了。”吳尊亮歎了口氣,想再說幾句,卻又是索然無味。
此時一行人已經往裡走了兩百多米,陳中校儘職儘責地通知:“前麵是塌陷區,安全起見,還是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王博士也附和:“塌陷區的結構是不穩定……哎,其實早先那邊是實驗室的安全區之一,就是卜博士那回,受到衝擊,變得相對脆弱,地震的時候反而垮塌得最嚴重。”
羅南扭頭看他:“是那裡嗎?”
“呃,其實要靠邊上一些。”
王博士努力組織言辭:“80年那次,實驗室已經基本被攻陷了,大家都躲在安全屋裡,結果被外麵那些人爆破恐嚇,好像還有可以在土層裡穿梭的畸變種之類,折騰得一團糟。塌陷區就是當時受損最嚴重的區域,後麵幾年人心惶惶,經濟上也捉襟見肘,一直沒有修繕……”
由於緊張,除了變得絮叨,王博士並沒有描述清楚當年的情況,甚至不如羅南在資料上了解的多。
不過也是這份活生生的情緒,引出了冷冰冰的文稿數字很難體現的帶入感。
羅南的視線停注在王博士臉上。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凝視,王博士後麵就有些無以為繼:“大概,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羅南極小幅度地抿了下嘴角:“王博士,你知道,我並不是太關心這裡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更多地聽一些,關於我母親的事情。”
“呃,是這樣,卜博士當時實在是深居淺出,實驗室裡的環境也不太適合孕婦,所以我們也不是常見……事實上,如果不是出事,我聽說卜博士已經要轉到春城去安胎了。”
“安胎為什麼不早去?又為什麼會出事呢?”
“這個……”王博士又給問倒。
正尷尬的時候,一行人前方,有低沉嘶啞的嗓聲響起,漫過保全人員的警戒線,清晰傳入: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隻不過就是你們羅家人糟糕的好奇心,帶出來的黴運、麻煩和劫難,傳染了她,毀了她,僅此而已。”
聲音響起之後,警戒線上的保全人員及其裝備的外骨骼,包括四部深藍行者,才有警報反應。落在後麵的三輛裝甲車則相應啟動,呼嘯而來。
不過,造成這一切的目標人物,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先前他也隻是如同上樓梯一般,從塌陷區的洞口“走”上來,站在那個區域邊緣,身上穿著實驗人員的白服,沒有係扣,衣角隨著荒野燥熱的氣流而起伏搖動。
乍看上去,倒像是留守在這裡的人員,主動迎接客人們的到來。
吳尊亮第一時間被仇隊長擋在身後,不過老頭眼睛尖得很,已經基本辨識出那個人影的身份:
“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