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想說太多細節。
問題是,身邊有一個居心叵測的乾兒子,某些事情就不那麼容易如願。
鄧純很自然地接了話:“確實拍不了,那時候,這裡也隻剩下鷹頭場了。”
他示意大夥兒往東走個十幾步,差不多就到了小廣場的儘頭,這裡是高地南坡所在,往南越過河水,又是莽莽群山,往東則是羅南等人來時的河道。
河道北岸水淺,下麵是漲水時才沒過的河灘。但在上方,不用行船,遠眺過去,便覺得河道寬闊,粼粼波光蕩滌眼底心中,令人胸懷一暢。
隻是鄧純接下來表述的內容,就不是那麼美好了:“80年黑汛期,這裡連降暴雨,下遊形成了巨大堰塞湖,河水雨水排不出去,上遊水位普漲了7米。除了鷹頭場地勢較高,還剩一部分可見,西邊的兔子堆,包括兩岸其他建築,完全被水淹沒。
“嚴格地說,那時也看不到標誌性的鷹頭,隻有洶湧而過的泥石流,以及裹在裡麵的鳥獸、畸變種和來不及跑掉的遊民的碎屍……我乾媽要是那時候跳水拍戲,效果大概會比較慘烈。”
這話說得龍七也要乜他一眼:“說得倒和你親眼見似的。”
“在這兒時間長了,總會有人說一說當年的事兒。”
“剛輪崗兩個月也算長?
“主動一些就成了。畢竟,主動、被動獲得的信息差,一天可抵一年。”
行,這哥們兒真是一張利嘴。
龍七的目標是文慧蘭,並不想把精力消耗在鄧純這邊,特彆是這人有意無意還給他“乾媽”拆台。
所以,龍七也隻是一笑,沒有深究。
他同樣也不想在“文慧蘭的黑汛曆險記”這個問題上太深入。這件事本身就有相當的傳奇度,與文慧蘭這位傳奇女星更可相得益彰。
“慕強”可算人類本性,而且也有“三觀跟著五官走”的情況。一個弄不好,網上輿論風向都不知道會飄到哪去。
考慮到這點,龍七強按下他旺盛的好奇心,閉口不言。
問題是,他能忍,不代表其他人要忍。
旁邊趙汐就忍不住開了口:“所以,文女士究竟是怎麼在那種環境下活下來的……嗯,為啥要過來啊?”
文慧蘭笑而不答。
然而這種內斂的方式,今天注定不靈了。
鄧純接的那叫一個流利:“她說了呀!《冬青》前期籌備,她是主演,擔著乾係,肯定要努力一番,那時她就在遊民部落裡體驗生活來著……我說中校先生,你說你對這一片熟,真未必能比得過我乾媽來著。”
文慧蘭手指觸碰到紗巾下端。
鄧純舉手投降,算是這波作妖告一段落:“得,彆總黑汛黑汛的,要真喊來了,湖城不知有多少人想活吞了咱們。羅先生,您移步,去我那個小店麵瞧瞧?”
羅南無所謂。
當下,鄧純又領著一行人,穿過小廣場,到邊緣一幢明顯有多年曆史的三層小樓那邊去。
他們這群人是頂顯眼的,誰到高地小廣場,多半都要先朝這邊看兩眼。此前停船去的保鏢,似乎都沒有與文慧蘭聯絡,就已經找到他們,沉默無言跟上來。
正如鄧純所說,他對鷹頭場這邊的情況,是極熟悉的。
幾十步路的功夫,他已經將廣場周邊,那些老建築、破箱房的來曆,說了個七七八八。至於哪裡補給、哪裡交易,如今是誰經營,和湖城那邊有什麼關係,也點了一些。
對羅南這些過客來說,未必有用處,過耳卻也有趣。
而且,鄧純確實是個極主動的人,一路上總是他主動與路人打招呼,不說個個都認識吧,但隻要是固定門麵的負責人、經過的同齡人,還有一些年齒頗長的老人,基本上都會招呼一聲。
對負責人稱兄道弟,對同齡人輕佻隨意,對老年人熟稔親熱,麵目切換流暢自然。
彆說趙汐這樣的,就是龍七見了,都暗叫佩服。
鄧純仍能麵麵俱到,給羅南等人解釋他那間門麵房的來曆:“……其實這些都是三戰前農戶自家蓋的院子,後來一**的過來一**的逃散,基本上都成了無主之物。也就是後麵加固改造,導致麵目全非,否則再過幾年,怕都能成文物了。”
這時他看到一個人,就在所指店麵不遠處,便又一笑:“為什麼要說‘基本上’呢,就是因為這些屋子裡麵,還真有確權的。有那麼一戶住家,從三戰之前一直撐到現在……老魏,老魏!”
“哎喲。”
趙汐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前麵弗裡斯的肩膀,也顧不得埋怨對方停得毫無預兆,視線就被那個超級麵熟的老頭吸引了過去。
“怎麼又是他?”
鄧純對這位老人,似乎要更親熱些,以至乎近於輕佻了:“老魏,還沒到下班的點兒,你這是早退啊……還有,見了我乾媽都沒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