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羅南禮貌性地回了一句。
另一邊,時繁校官保持輕細的嗓音,進一步解讀“除非是特殊情況,靖冥機關很少會進行集體處置,因為負麵情緒的傳播擴散,在孽毒環境下非但會激化矛盾,還可能大麵積傷及無辜……當然,靖冥機關仍是處置過相當多的‘特殊情況’,所以沒有人會喜歡靖冥機關。”
貝鷗校官就瞥過一眼,時繁校官毫不在意。
羅南下意識問了一句“時繁校官以前也在靖冥機關乾過嗎?”
時繁校官對靖冥機關貌似非常熟悉的樣子。
雖然在靖冥機關工作過,再往外調的人員不多。但有鐘賀校官的事例在先,再有一位時繁校官,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允泊就用手肘輕撞了他一記,還給他使了眼色。
還沒等羅南搞清楚怎麼回事,時繁校官就麵無表情地回應“作為‘上載者’,我會定期接受靖冥機關的問詢,打交道比較多。”
貝鷗校官低聲一笑“時繁校官是‘上載者’中的典範,我們也隻是例行公事。”
允泊難得瞪了羅南一眼,後者也覺得自己理虧,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另一邊,好不容易完成了觀察記錄,向儕醫官終於有機會加入到討論中。
他也是被這段時間的重複性工作給搞煩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說話,就不怎麼客氣“話說,火筏校官已經給濾了四五遍了,就是個泥人,也要炸掉……貝鷗校官,你們這樣高強度問詢,最近兩回,問答的可參考性已經不太夠了。”
“沒辦法,他現在嫌疑很重。”貝鷗校官答得輕描淡寫。
“可這樣問詢,是想讓信息裝備部停擺嗎?”
“我們有自己的評估。”
他們討論的目標,就是正在談話室裡,對著罔軫校官等人拍桌子的火筏校官,信息裝備處的代處長,以前是宿衡校官的副手。
羅南對這人有點兒印象,和藍鏃教授合作的時候,與他聊過天。
坦白講,貝鷗校官的評價並無問題。
火筏校官也是技術軍官出身,自暫三旅組建之初,就和出事的宿衡校官搭班子,是“資深網蟲”,貌似還表露出對“初覺會”些許同情。最近這段時間,特彆是宿衡校官出事之後,情緒也不穩定,屬於是各種debuff給拉滿了,也無怪乎靖冥機關會緊盯著不放
不過,這次談話並沒有審出什麼東西來,還是放任火筏校官氣哼哼離開了。
“這才隻是開始。”
時繁校官自動接過了解釋工作“對這種關鍵崗位上的可疑人物,靖冥機關從不指望讓他在談話場合直接崩掉,反而是談話之後,情緒的動蕩和收束,更有可能會誘發問題,哪怕是他沒有感染,也很可能是是‘孽夢種子’格外喜歡的潛在目標。”
羅南微愕,聽出了時繁校官的話外之意“還能這麼乾?”….
“所以沒有人喜歡靖冥機關。”
這話是向儕醫官補充強調的,他又看向貝鷗校官,當麵陳詞“我有理由懷疑,有些時候貴機關並不是為了清理掉大家體內有可能的孽毒汙染,而是通過所謂的偵查和清理工作,找到‘夢神孽’這種致命目標的蹤跡和感染脈絡。個人的感染與否、是否妥當處置,並不是你們頭號目標……這是我們醫官的活兒。”
貝鷗校官輕聲一笑“最容易篩查的目標,基本已經找出來了,剩下的都是隱匿極深的人物,所以才需要部門之間密切合作,更需要理解溝通。”
嘖,這就是疑似釣魚執法了。
可一旦涉及孽毒汙染這個領域,誰又敢說誰的方法更有效呢?
羅南沒有再說什麼,隻往貝鷗校官那邊掃了幾眼,就繼續旁觀靖冥機關的篩查工作。
哪怕是多部門合作逐步進入正軌,一些程序還是難免。
本輪篩查結束後,還有交流會,就是靖冥機關安排的、專門讓他這位“專家”來挑刺兒的環節。
當然行程打得很緊湊,也儘可能的務實一些。直接就在談話室這裡舉行,甚至旁觀人員和談話人員都沒有挪動位置,就這麼隔著一張單麵鏡進行交流。
當然,現在這麵鏡子已經兩麵透光,大家都能看到彼此。
要說羅南心裡的一些問題,其實此前已問出了口,並有了一定的了解,這時候剩下來的,就隻有那些更尖銳的東西了。當罔軫校官很客氣地邀請他儘管直說的時候,他也就順水推舟
“其實隻有兩個問題……
“第一個是篩選所依據的標準,目前
來看有重人員輕環境的傾向。至少就我們今天所參加的這幾輪篩選來說,基本上都是將談話對象剝離了原有的工作環境,進行過多的情緒層麵的刺激。我認為在目前的戰場環境中,脫離具體的工作和戰鬥環境去處理相關事項,未必周全。
“我剛剛了解到,靖冥機關對於群體處置持相對保守的看法,不知道這是否是原因之一。當然,這是我們頭一次旁觀、參與相應的流程,如果後續有關於人員和環境汙染綜合處置方麵的流程,我會很樂意參觀學習。”
允泊側目而視,羅南就轉臉看他。允泊就微幅點頭,大約是講“說得不錯”。
羅南又看向“對麵”的罔軫校官“我是繼續往下講,還是逐個討論?”
“都講完吧。”
“那行,至於第二條,其實算是一個疑惑吧我雖然來之前做了一點功課,但是實在是才疏學淺,不太確定,靖冥機關目前所依據的去除汙染的思路,是為了配合‘食夢人’的能力結構推進的嗎?還是彆的什麼路徑?又或者是綜合多種思路……好吧,坦白講,我主要是對‘食夢人’比較感興趣,但由於以前打交道比較少,擔心後續的配合會出現問題,所以想著提前了解一下。”….
耳畔傳來允泊比較誇張的“齒間吸氣”聲,那位又瞪了羅南一眼。
早說過不要輕易提起“食夢人”這檔子事兒,保持最起碼的尊重,顯然這小子是當耳邊風了。
羅南當然記得允泊的告誡,知道“食夢人”在靖冥機關內部,也算是一個半禁忌的話題,多多少少會有些冒犯,可與人打交道不就是一個彼此冒犯的過程嗎?
不這樣,怎麼能夠摸清楚彼此的底線和訴求?
“就這些了。”
羅南說完這兩個問題,所有人的視線又都聚焦在罔軫校官那裡。
後者雖然雙層披甲,但為了交流方麵,麵甲都打開了,微胖的圓臉上麵並沒有特彆明顯的表情變化,也沒有什麼客套話,徑直道“請羅南尉官你這位專家過來,本身就是為了彌補靖冥機關在群體環境和批量處置方麵的不足,如果你對這方麵有什麼想法,可以儘快、儘量明白地提出來,選擇合適的人員和區域進行小範圍試驗,這也是本次交流會的需要商討完成的目標之一。
“至於目前靖冥機關的汙染處置思路,因為我是‘食夢人’,確實是圍繞我的能力結構進行相關工作,具體內容由於部分涉密,我們可以換個場合,進行有限交流。”
這算是把皮球又踢給了羅南,可這樣,這次會議的主題就非常明確了。
羅南就又看向允泊還有時繁校官,那兩人都沒有明確反應,顯然是將對話權力交給羅南。
於是,羅南攤開雙手,擺放在桌子上“那我們現在就儘快確認‘人與環境綜合治理’的方向和步驟吧。”
說話間,他的雙手上亮起了層疊的彩光,那是投影工作區的光芒。
接下來,人們的視線很快就被工作區內那些快速交錯切換的輕薄結構所吸引。
那是一組疊起又分合的“卡牌”。
羅南並沒有給人仔細觀察的機會,他指尖晃動,快速分牌,嘴裡通報“這是根據此前在‘長纓號’上,跟著藍教授做的項目,草製的‘空天母艦牌組’,裡麵大致擬合了各種功能區和對應人員安排,上甲板,下甲板,能源中心,加工中心,八大處……我們可以任選一處,嗯,有些人應該已經輪換了,我需要更新的人員數據。”
他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切牌分牌,繼續道“感染高發區應該還是在內層的八大處這裡,但如果擔心不好控製,可以再向往外一些。”
羅南的切片速率,似乎也帶動了整個會議節奏,罔軫校官更加直白“本來問題核心就在八大處、在指揮序列,往外走沒有意義。你可以在八大處中,選擇一個進行試驗。嗯,先排除掉作戰指揮處、飛行管理處這種正在戰鬥指揮狀態的核心處室,其他的你可以任挑一個,自行設計試驗方案,不用擔心‘控製’的事,如果有問題,我們會喊停。”….
這時,允泊校官嬉皮笑臉開口,爭取權益“軫姨,‘蟻後’可是個行動派,做事兒真能讓人猝不及防的。”
罔軫校官在此時展現出了她的擔當“那就是我們的問題。”
他們兩個說話間,羅南埋頭處理他手裡的卡牌,劃出去一些,牌麵明顯都是人物肖像;保留下大部分,隨即包裹著雙層裝甲的手指輕敲了下桌麵,
鋪開的卡牌跳起來,並失去了卡牌的形態,化為了千萬根跳動的光絲,在投影工作區裡快速糅合編織,轉眼間,形成了一個微縮了的“長纓號”模型。
模型半透明,顯露出內部結構,以及在其中奔走的人員,看上去細節備至,栩栩如生。
旁邊,允泊張了張口,想說話,羅南卻是先一步扭頭,朝他看過來“織……嗯,魔符在你手裡?”
“呃,在時繁師姐那兒。”
時繁校官默然無語,取出裝著織夢者的那支顯影粉瓶子,遞給羅南。
後者接過,然後就打開瓶蓋。明顯有一道氣霧從中衝出,剛顯現出那六瞳異色、八足分張的形象,其身上卻是一抖,將那些顯影粉強行揮落,從有形之物,歸入無形。
羅南身上雙層裝甲同時響起了警報聲,毫無疑問,這是一次違規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