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就被羅南這麼問,山君也是頗感意外,下意識回答:“洛元的方案並沒有體現在超凡種層次上的有效性……而且基因層麵的事我不擅長又太敏感,也不想再受製於人。”
其實在說後半句的時候,山君已經慢慢回過味兒了,言語中也有了一些本能的推拒。
羅南並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他,意蘊深長。
於是山君徹底醒悟,這不是交換條件,而是前提條件,他果斷改換言論:“我會去找墨拉問問看……嗯,要求洛元和我麵談。畢竟我這個情況,也需要比較多套方案,進行權衡,就像死巫那樣。回頭有什麼變化,我們及時溝通。”
總算沒有糊塗到家。
話說合作出了岔子之後,山君終於不那麼倔強或者說是貪心了——大約是徹底明白了他在這場合作中的弱勢地位。
羅南點頭,祭壇蛛網上的魔符也點頭。
山君上了道兒,羅南也就不再多言,隨即將話題轉向了山君最感興趣的地方。
“你和公正教團要將真理天平的兩端配平,應該是這個意思吧?這本來就是大家合作的關鍵步驟,我這邊沒有問題,不過整個合作路線裡麵,已經存在‘真理天平’這麼一個技術層麵的大黑箱了,我們之間就不要再人為地製造其他的黑箱,避免影響合作的信任度。”
“羅教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什麼事情,合作雙方也好,三方也罷,都湊到一起來談,先確保各個環節妥當,能夠互通有無。否則我想要的東西,山君你未必能拿得出來;你想要的,公正教團也未必給得出去,來回反複,很沒意思,也沒效率。”
山君點點頭:“我明白了。”
說是明白,他也沒說會再將這事轉告給拉尼爾大主祭,否則一個超凡種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反正這事隻要沒有下文,公正教團自然會找上門來;如果沒有,這場合作也沒必要再進行下去。
原則問題確定了之後,剩下的不過就是一些枝節,討論與否,無礙大局。
山君猶豫了一下,還是多問了句:“骷魔王……小醜現在的情況如何?”
哪怕他是當事人,也不太理解,當日“三尖頂”大戰後期,瑞雯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一舉將“小醜版的骷魔王”和似乎已經萌生了自我意識的“百峰君”一舉壓製,再扯進霧氣迷宮之中。
至於後來的狀況,更是一概不知。
我當時也不在現場啊。
羅南很想這麼說。
瑞雯當初利用“血意環堡壘”的乾涉炮,如擦火柴般,一擊點火,明明並非是“格式之火”或曰“天淵標準陣列”的底色,卻能驅動“天人蕩魔圖”的“役魔卷”手段,不隻是把“骷魔王”和“百峰君”拽進霧氣迷宮,事實上是將困縛著二十來個超凡種的由灰質擬化而成“感知鏈網”也給拽進去一角。
一部分在內,一部分在外,猶自氣機貫通。
如此手段,羅南通過“葵姨”回溯有關場景的時候,也是張口結舌。
所以,羅南能說什麼呢?
他隻有不講理地反問回去:“你應該也在感知鏈網上,不清楚嗎?”
“……”
就因為在,才給山君帶來了絕大的困擾。
事實上,那幅被扯進了霧氣迷宮的“感知鏈網”,對於本就在“網上”的諸多超凡種來說,都是非常巨大的困擾。
為什麼墨拉、康士坦茨等人近幾日失去了前往“二號地洞”探索的興致?為什麼高文福拋下局勢幾近翻覆的湖城又跑到了金城?為什麼連恨不能讓天下人都知道“老子在舔羅南”的血妖,都遠遠的跑到了夏城?
實在是“感知鏈網”上傳遞過來的關於霧氣迷宮的信息,讓人好生抓狂。
便是離得遠遠的,也會有模糊無形的壓力,從那邊源源不斷滲透過來。
而像山君這種和公正教團混在一起,經常在“一號”和“二號”地洞出沒,淺度涉入霧氣迷宮的。每次涉入,那種模糊無形的壓力,再經“感知鏈網”過濾,就會變得格外具體,會覺得周圍茫茫霧氣深處,有無數個冰冷的眼睛盯視著他,每一個似乎都擁有著不下於“骷魔王”的力量和威脅。
此時此刻,麵對羅南的明知故問,山君猶豫了一下,還是苦笑著照實回應:“霧氣迷宮這鬼地方,時空環境破碎混亂,危機四伏。那個灰質網絡上,威脅目標與日俱增,‘骷魔王’什麼的,早就混在裡麵,感應不到了……我倒覺得,我更可能成為被獵殺的對象。”
“不至於。”羅南順口說了一句,才又想著讓說辭更嚴謹些,“至少絕大多數目標並不會造成威脅,它們隻是殘存的一點兒規則碎片,想要重生,哪怕隻是化生出‘孽種’,也需要條件非常嚴苛的高能時空環境;寄生到你身上的可能性還大一些,但要成長起來,也需要無比漫長的歲月。”
在“測驗時空”閱讀了《探索大君級根髓源質培養異相規則微生物的五種方法》《根髓源質自體加工與內宇宙規則對應性研究》《基於遺傳信息的個體法則跨代覺醒千年級實驗係統綜述》《湛和國主萬神殿信息映射和象征意義研究》等大部頭著作之後……哪怕隻是草草速通一遍,羅南對於“大君”“神明”或稍次一些的“偽神”級彆的存在,其強大生命力和規則力量的邊界,已經有了最基礎的認識,說起這些話來,底氣十足。
最起碼,山君是被他給震住了。
見山君沉默下去,羅南也在想:霧氣迷宮這個不斷變動、完全沒有定數的無規則破碎環境,實在是太不友好了,並不是每位超凡種都具備相對清晰的時空構形概念、感知和乾涉能力,很容易迷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