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不斷敲擊的手指僵住,脫口說了一聲:“來了……應該是。”
他都忘了用文字消息。
在場其他人並沒有提醒他,視線都聚焦到他那裡,但除了德朗本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那信號究竟是什麼樣子。
德朗快要趴伏到火山錐口去了,頂著彌漫的毒氣,他大口呼吸,外骨骼的麵甲為他提供氧氣支持,但還不夠,以至於他必須再給尼奧的腦組織注射藥劑,才能維持住相對的平衡。類腦殼的容器內又渾濁起來,營養液甚至蕩起了波紋。監控儀器界麵正瘋狂吐出非專業人士根本看不懂的波紋和相應標注。
….
站的最近的費槿,卻是低頭看得頗是專心,手指似還在下意識地屈伸,好像掐指運算的樣子。
費槿屈伸的手指頓住,隻留下右手食指,由裝甲包裹的指尖吐出一根細針,隨即刺入銀色手提箱側方一個預留接口。
這一刻德朗似有所覺,扭頭看過來,下一秒卻被胥虎按住了肩膀,整個人就僵在那裡,想掙紮卻又動彈不得,想說話卻連舌頭都僵了。
費槿隨即替過了德朗,開始操作銀色手提箱裡的儀器組。和德朗這位“專業人士”急促快捷的節奏相比,費槿的操作不緊不慢,但沒有任何錯誤輸入,也是充滿了專業味道。
德朗看著,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響,卻仍被胥虎鉗製著,至於其他兩名安保,便如泥雕木塑,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被這突兀的變故衝得一陣眩暈。
這時候就不要談什麼“信號采集”了,本來剛剛捕捉、梳理出一點兒規律的信號,變得格外複雜,大量的噪聲侵入,腦子都快要炸掉了,還有來自尼奧的情緒在嘶吼:
“幫凶,你們這幫天外惡魔的幫凶!”
我是幫凶?
我現在正被人行凶!
他在深藍實驗室西太平洋觀測中心多年,非常清楚這是一個高危工作。嚴格的保密要求,不隻體現在苛刻的協議上,也體現在協議根本約束不到的陰暗角落裡。經常有同事莫名其妙就消失掉,理由是“離職”,可真實情況如何,大家心中有數。
他曾天真地以為,前上司頌堪順利離職並成為頗有名氣的網絡紅人、深藍世界名義上也對全世界開放之後,這種要命的“保密製度”已經被打破了……
可現在這又算什麼?
德朗想哭,說起來,他今天的狀態其實是很好的!
真的很好!
與“尼奧腦”搭起臨時形神框架的時候,他對尼奧“生前”最敏感的波段,已經牢記在心。隨著情報顯示的特殊“時空轟鳴”聲響起,他對這個喧嚷時空中流過的噪雜信息自然做了一番篩選,並沒有找到匹配那個波段的直接信息,卻隱約觸動了一點兒什麼。
他還沒有想明白,卻被胥虎拿住,又被費槿控製住――就像他控製尼奧腦組織那樣。
為什麼啊!
德朗實在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完了!
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又是確鑿無疑的工具人,按照既往的經驗,死亡就是唯一的歸宿。
他曾經就是這樣猜測“前同事”的命運,如今輪到了自己。
世事就是這樣荒誕,麵對死亡的絕望情緒衝擊下,德朗的“好狀態”卻是又一次迸發出了靈光,他莫名就醒悟:
是了,之前觸動的,應該是尼奧“生前”的記憶。
對的,就是記憶的碎片,是尼奧從一個高溫燒灼的甬道中奮力衝出來的時候,聽到的一種奇特的“撞擊聲”――對德朗這種在觀測中心長期工作的專業人員而言,所謂的“撞擊聲”,就是指位麵時空之間的碰撞。
德朗聽深藍世界與地球的類似的“撞擊聲”很久了。
隻是這個不太一樣,更加模糊,更加複雜。
以至於他理所當然地質疑:對麵真的有一個位麵嗎?
倒更像是夜間忘了關窗,大風吹動窗簾,劈啪作響,外麵還傳來攝人心魄的尖銳呼嘯。
好似有妖魔橫行,又拍打窗戶,嘗試探頭進來……猙獰麵目就貼在他臉上!
德朗雙目凸出,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推著他胸腹間氣息上頂,穿過喉嚨,震動聲帶,可最終也隻是發出尖細又微弱的聲響:
“幫凶!”
393149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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