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不太確定,安東勝說的是不是客套話。
人的記憶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若真是一個平庸方案,安東勝怎會到將近二十年後,仍然記得?
卻見安東勝展顏一笑:“知道這次要和羅先生打交道,我還專門從資料室裡翻找出來,複製一份兒在這裡兒。”
羅南也是失笑,很顯然,這是安東勝主動和羅南聯絡之後,預先備好的籌碼,想用在談判的重要階段。但現在彼此在“安夏線”這個關鍵問題上基本上已經達成共識,安東勝又希望羅南過去“擋槍”,有求於人,正好將這份籌碼拿出來賣個好。
很快,羅南接收了安東勝傳過來的方案電子稿。
這隻是一個推介資料,哪怕圖文並茂,具體細節也有限,最多看到一些基礎框架。
羅南沒有細看,依舊是問安東勝:“那麼最後,投資給了嗎?”
安東勝搖頭:“方案本身其實是有可取之處的,但過於理想化,成化也太高……”
“能讓你記住,也不錯了。”
“主要是因為他們來自荒野實驗室,還要出來拉投資。那個時代,敢從事這種研究的,一般背後都有大金主支持,太窘迫是活不下去的,字麵意義上。”
安東勝停了半秒,又道:“還有,嚴宏也就罷了,嚴永博則是個很有韌性的人。他加了我的聯絡方式,後續一兩個月,都斷斷續續討論方案改進事宜,好像還是以自己為藍本……”
羅南挑眉:“這是請你指點修行吧。”
“也許,不過這種世道,努力有什麼錯?”
“唔,也對。”
安東勝看出來,羅南對這一類信息確實感興趣,也就繼續回憶:“這份聯係一直持續到80年那個漫長的‘流血季’——我專門去翻找了一下聊天記錄,他應該是突然就失聯了。這也很正常,荒野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再聽到‘嚴永博’這個名字,已經是‘原型格式’發布會。而那時候嚴永博已經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燃燒者’,在全世界激起了滔天巨浪。坦白說,我很驚訝。”
說話間,安東勝又傳給了羅南一份資料,這是2079年12月份,他和嚴永博之間的聊天記錄。
不得不說,安東勝這種方式,已經是比較鮮明地表達立場。
羅南對他笑了笑,低頭看這份記錄,幾眼掃過去,他就感慨:“安將軍幾十年來一如既往啊……我未必有這樣的好脾氣和耐心。”
“也沒關係,羅先生的公開課,比我這有的沒的交流,可要高效多了。”
商業互吹之中,羅南更多心思還是放在了資料中,不隻是聊天記錄,還有之前的方案電子稿。
而且,他一邊看,一邊隨手在高空罡風中抹畫,指尖過處,自有水汽線條清晰呈現。
羅南畫了兩個簡略人形,都是嚴永博。
現在,羅南對嚴永博的了解,可能更勝於他本人的自我認知。
他指尖畫出的,除了嚴永博的人形輪廓,也包括其形神框架,以及相應的氣機起伏升降規律。
羅南當初在夏城第一次上“公開課”的時候,就能夠做到這些,現在更不必說。
安東勝當然能夠看懂,前期過於深入的“傾述”之後,他也感覺有些過了,有意調整,便拋去那些負麵情緒,轉移注意力,陪同羅南一起分析:
“嚴永博修行入門比較晚……當年算是起步。”
“他是56年生人。”羅南補充了一句。
“79年的時候23歲,那時才接觸到正經的修行。但沒有走偏,他們提出的方案其實是有一定可行性的,我說過,當時排除掉這個,最大原因是成本。”
羅南點頭表示理解:“若真的不可救藥,你後續也不會一直耐著性子,指導他進行修正。”
安東勝微微歎了口氣。
羅南又道:“安將軍應該看出來了吧,嚴永博後續向你請教的方案,應該是經過了特化,不再是那種通用版本,而是符合他本人的形神框架特征。”
他點了下左邊的虛擬人影,沒等安東勝回應,緊接著又道:“可是根據公開資料,83年‘原型格式’發布的時候,嚴永博這個‘世界第一燃燒者’,對應的資料,與79年的方案基本不搭界——安將軍你的判斷是正確的,這絕不是‘眼拙’的問題。”
這正是安東勝剛剛歎氣的原因:“不能說‘燃燒者’不好,可是79年的時候,已經入門了,為什麼要強行變更路線呢?”
“大概他們覺得那才是正途吧。”
羅南注視著兩個虛擬人影,片刻之後,忽然道:“安將軍,咱們今天就到這兒?事情和信息太多,大家都要消化消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