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花廳內頓時寂靜無比。
唯獨杜丹嫣臉上羞紅點點,朝著高座上的長輩們斂衽一禮後便跟著遼恩公府的姑姑們往外間走去。
廳中有好事者望向了摸不吭聲的杜丹蘿,揶揄的話裡染著深深的譏誚,“清河縣主自個兒不去照料自己的夫君,倒讓妹妹搶先了。”
話音一落,花廳內本就寂靜無比的氛圍顯得愈發怪異。
眾人皆對遼恩公府與齊國公府之間的官司有所耳聞,也聽聞了遼恩公府要把府上的庶女許給齊衡玉做妾一事,故對榮氏不合理的安排也心照不宣地閉上了嘴。
可偏偏這位刑部尚書家的夫人秦氏是個莽直的性子,大剌剌地便把這點難登大雅之堂的隱秘說了出來。
杜丹蘿纖長的玉指掐進了掌心裡的嫩肉,卻還要皮笑肉不笑地還擊道:“夫君把嫣姐兒當成親妹妹看待,送碗湯過去也不算什麼大事。”
大長公主忙出聲打圓場道:“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太君瞧著依舊還和年輕時那般硬朗,您有什麼永葆青春的法子,可不要藏私,也得說給咱們聽聽才是。”
這才叉開了這等話頭。
*
竹廊前。
涼亭的簷角處掛著晨起時的露珠,如今尚未完全滴落,還有一小半懸在角末。
齊衡玉躲在這不去待客,靜雙與落英也來的正好,一人拿了一盆果子,蹲在泰山石階下吃了起來。
一刻鐘後,齊衡玉才從石凳上起身,覷了眼天邊亮澄澄的天色,便道:“去花廳。”
靜雙與落英忙扔開了手裡的果子,起身跟在齊衡玉身後,穿過九曲十八拐的廊道,抄了條羊腸小道做近路,一徑準備往花廳走去。
這羊腸小道左邊是鬱鬱蔥蔥的青竹林,右側是遮天蔽日的假山群,身處其中時時常有曲徑通幽之感。
也正是再這時,齊衡玉一行人迎麵撞上了逶迤而來的杜丹嫣,嬌嬌俏俏的女子正立在羊腸小道唯一的出口,杏眸瀲情,姿態清雅,娉娉婷婷的身姿還有幾分守株待兔的閒適。
靜雙與落英暗罵一聲,齊衡玉也惱到了極點,可如今立在這羊腸小道上卻是前後為難、無路可退。
他隻得硬著頭皮往杜丹嫣的方向走去,避開她行禮時含情脈脈的眸色,視線往假山叢另一處的角廊上安放。
“世子爺,這是母親讓我送過來的旋覆花湯。”杜丹嫣將食盒遞到齊衡玉麵前,隻是匆匆望了心上人一眼,羞意便從嘴角爬上眉梢。
因她如今連姐夫都不喚了,齊衡玉心頭愈發不虞,望著身前盈盈一脈的清淺黛眉,心中沒有半分憐惜之意,而是避而遠之的疲累。
他說:“多謝五妹妹好意,下回這樣的事還是讓丹蘿做吧。”
他神色間難掩疏離與淡漠,眸色也不往杜丹嫣身上投去,似乎是有意不用正眼瞧她,儼然是一副不願納她為妾的模樣。
杜丹嫣笑意淡去,須臾間杏眸裡便氤氳起了淚霧,此刻她眨著淚意漣漣的眸子望向齊衡玉,幾乎是祈求般地說道:“世子爺可知當初在桃花澗寫上那首《桃花吟》的人是我,根本就不是長姐。”
滿京城之人皆知鹿鳴花宴上,清河縣主以一首驚豔絕倫的《桃花吟》豔驚四座,得了才女的美名不說,還引得齊國公世子傾慕不已。
話音一出口,杜丹嫣便攥緊了手裡的帕子,惴惴不安地等著齊衡玉的答話。
可眼前那麵如冠玉、一雙璨眸如漆色星辰般的英武男子卻是連眼皮也沒抬一下,視線落在假山另一頭的角門處。
未幾,在她殷切的企盼下,齊衡玉終於開了口。
“那不是容碧嗎?”
出口的卻是一句與《桃花吟》毫不相乾的話語。
齊衡玉立時要抬腳往角門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後才意識到杜丹嫣方才與他說了話,可他卻被角門處的容碧吸引了視線,以至於沒聽到杜丹嫣的話。
“五妹妹自去玩吧,我還有事。”撂下這薄冷的話語後,齊衡玉便拂袖離去。
杜丹嫣愣在原地許久,手裡的帕子已然被她攥得不成模樣,隻她是庶女出身,又遇上了那樣嚴苛有手段的嫡母,早已習慣了把苦痛咽進肚子裡,讓其成為前行的養料。
貼身丫鬟錦竹側身上前俯在杜丹嫣耳畔密語了一陣,便見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好似溢上了無邊的苦惱,可轉瞬之間卻又落了定。
她自嘲一笑道:“若不能進齊國公府做妾,便要去給那鰥夫做繼室,他生的肥頭大耳、性子又那般蠻橫無禮,我怎麼願意?”
“可姑娘的清譽……”錦竹麵有不忍之色。
誰知杜丹嫣卻是半點也不在意,她隻笑道:“世子爺不願納妾,那便隻能先讓我與他有了夫妻之實。這場算計,我和世子爺都逃不開。”
“隨我去廂房做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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