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暖黃的陽光照射在一圈的薺菜花上, 清晰地呈現出薺菜花葉上的每一分植物紋路走狀, 還有依附在上麵的汙泥,無一不是清清楚楚。
薺菜花一捆捆地靠著牆壁上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小隊, 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潔白的牆麵上,必不可少地染上了植物的色調, 成為被同化的背景板。
這讓南音連安慰自己心安的理由都沒有了。
下樓的時候, 她猜想外麵擺放著的薺菜花經過昨夜大雨的打磨洗刷,應該不成樣子了, 總有些不忍心去看,這才一直待在客棧裡,而剛剛看到放在江京佐房間裡的薺菜,又想到他所說的每天都可以擺給她一場薺菜花的盛景, 她一瞬間還幻想著,這些薺菜花莫不是江京佐連夜買來的。
可惜不是, 無論是薺菜花上此刻朦朧的水汽,還是紋理上幾乎黏在一起的汙泥, 都向她明白地證明了一點。
那些, 是江京佐自己, 動手將外麵的薺菜給搬運了進來。
昨晚的大雨是這個城市所遭遇過的最強.暴雨, 她睡得熟,不知道江京佐是什麼時候, 是趁著四下無人彼此熟睡的夜深人靜, 還是趕著濕氣最重的迷霧清早, 是他獨自一人,還是身邊有人陪同,這些,她絲毫不知情。
可江京佐並非有足夠的理由需要去做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因為她。
南音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床上躺著的人。
床被從中間隆起,江京佐的睡相很好,仰麵朝天,雙手平放在床被外,呼吸均勻。
南音無意中曾看到過有關睡相的描述,一個人的睡相也表示了他本身潛在的意識,江京佐這樣的睡姿,表明了他心無一物,心無雜念。
比起時下圈裡盛行的一眾男明星,江京佐出道得早,起點高,接的全是主角的戲份,巔峰時也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一點都沒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所暈染,渾身的氣質乾淨得不像話。
這和一個人身後的家庭背景有關,但最終起決定支配作用的,還是一個人他本身的品質。
江京佐過早地接觸一些不好的東西,可少年感的清冽和成熟男性的穩重有時候在他的身上真的融合得淋漓儘致,很難讓人提不起好感。
南音輕手輕腳地拉過一旁的椅子,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一張臉沒有什麼血色,以往紅潤的唇色因為生病略顯得蒼白,不知道是睡覺的習慣還是做夢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乾淨的眉宇緊緊地蹙著。
如同受到了蠱惑,微涼的指尖伸過去,落在那緊蹙的眉頭上,細細地描繪,溫柔的眉眼打量著他的睡容。
像是受到了某種乾擾,江京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毫無防備的,江京佐抬手,扣住了南音的細弱的手腕,而後緩緩睜開眼,直直地看向南音。
見是南音,江京佐的眼眸深處滑過一絲驚訝,嗓音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南音?”
他睡蒙了,加上生病的原因,一顆腦袋沉重得很,好幾秒才想起自己是在拍綜藝,不過還是不解南音怎麼會在他的房間裡?
南音扭了扭手腕,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神色有些不自在,是被抓包的尷尬,急忙轉移話題,“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江京佐扯唇笑了下,“沒那麼嚴重,隻不過吹了點冷風而已。”
“吃藥了嗎?”南音接著又問道。
氣氛安靜了幾秒,見江京佐隻沉沉地看著她,抿著唇沒開口,南音輕易地就猜測到了什麼,南音站了起來,椅子隨著她的動作跟著往後被拉開。
“你一個人能起來洗漱嗎?我下去拿藥,順便把粥端上來。”
“……不能。”原本的話就要快脫口而出,卻在直視上南音擔心的眉眼時,到嘴的話轉了個圈,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江京佐低垂著眼瞼,一副累到極致的樣子,似乎連說話都是費勁的,“我現在頭有些暈,四肢使不上力。”
比起和南音多待在一起,讓南音能照顧自己,在南音麵前裝弱雞損傷男子氣概,在江京佐眼裡已經算不了什麼了。
見南音雙眼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江京佐放輕了呼吸,眼睛半闔著,像是隨時都能睡過去一般,以退為進虛弱地說道,“不然你先下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一個人扶著牆應該也可以。”
江京佐說著,作勢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站起來的一瞬間,整個人跟著晃了下,就要不穩地往後倒。
南音期間一直是注視著他的,又想到他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生病發燒的,當下想也沒想地伸手扶住他,擔心地問,“要不去醫院?”
打個點滴什麼的,應該會好得比較快她有些適應不了江京佐這麼孱弱的樣子,在她眼裡,他應該是朝氣的,昂揚的,充滿活力而又無所不能。
“不用,”江京佐幾乎整個人都靠在南音的身上,“你能扶我去洗手間嗎?”
他這樣含著點祈求的口氣,南音自然拒絕不了。
經過那些薺菜的時候,南音不免停下了腳步。
江京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他昨天讓南音回去,自己連夜搬運薺菜不說,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你是什麼時候把這些搬進來的?”江京佐正考慮著怎麼開口,就聽南音問道。
“昨晚十點多的時候,雨小了一點。”對於南音,江京佐不想敷衍,但他還是適當地模糊了下時間。
其實是晚上,或者說是淩晨十二點多,外麵大雨傾盆,寒風刺骨,一想到南音不舍的眼神,江京佐整夜地睡不著,後來就乾脆起身拿了把傘出去。
“不是讓我不要這些薺菜了嗎?你自己怎麼就出去了?”江京佐還沒鬆口氣,南音的問題就又接踵而來。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十分明顯的猜測。可女人,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奇奇怪怪的生物。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就是,還想聽他親口地說出來,仿佛這樣,就會多了一些什麼不同的意義。
“這些薺菜是經過我們的手一起布置的,意義不一樣,曬乾就又能用了,加上我又睡不著。”
南音這回倒沒再說話,隻低低地嗯了一聲,便扶著他走進了洗手間。
“你站好。”南音讓江京佐靠著牆壁站著,自己上手幫他旋好牙膏,將盛滿水的水杯和牙刷遞到他手上。
江京佐看著鏡子裡自己有些蒼白的臉,還有一旁神色擔憂的南音,唇角勾勒出了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怕江京佐摔倒,自己力氣小也扶不起他,南音在之前就主動地拉高江京佐的胳膊,將他的手臂掛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樣的畫麵,呈現在鏡子裡,南音小小個的,像是被他整個人圈在了懷裡。
鼻腔滿腹都是她身上的香味。可惜他發了低燒,鼻子略微地不透氣,香味不是很明顯,江京佐不免有些失望。
這還是自他一早清醒過來,唯一一次覺得自己生病了也不是什麼特彆好的事情。
南音在一旁靜靜地等著江京佐刷完牙,拿過掛著的毛巾,洗乾淨後遞到了他手上。
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又扶著江京佐出去,在床上躺好,低下腦袋輕聲囑咐,“你閉著眼睛休息一會,我下去端粥和拿藥上來。”
不等江京佐回答,南音轉身就要離開,手腕卻是被人從身後扣住。
回頭就見江京佐的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還沒來得及探尋,低垂的眸看不出其他深處的情緒,開口的嗓音卻是脆弱,“你很快上來嗎?”
南音有些詫異。
江京佐這一生病,就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好像有點過分地依賴起她來了。明明江京佐比她大,這一瞬間南音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照顧一個弟弟一樣。
大概,生病的人內心都是很脆弱的吧?
不過,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我很快上來。”南音收斂起情緒,輕聲寬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