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坐、修身,這是禦虛道的入門課。黎明即起,打掃庭除,而後就是清晨的練氣。商沉一身修煉的白衣,端坐在東屋裡,向素容指著右下手的蒲團:“坐。”
素容垂首坐下,斂目等候。
“素容,這兩天我想過,你小時候學過練氣。” 商沉望著他,“仙家子大約三歲啟蒙,你父親送你來禦虛道時,你已經有三四歲,應該經脈已通,學了口訣。”
“是。”
“這些年你在床上不能動,練氣卻不見得受阻。” 商沉默然片刻,“自己是不是一直在修煉?”
“五年前清醒之後,察覺身體不能動,隻能聽能感,卻不能睜開眼。我腦中有幾行口訣,反正也沒有彆的事可以做,便一直在依照那幾句口訣修煉。”
這就是了,怪不得躺了十幾年,真氣卻不比尋常弟子差。當年他十六歲的時候,修為便同素容差不多。雖僅僅隻有那幾句口訣,可入道本就不需太多雜七雜八的一堆經書,五年下來不間斷的反複運氣,隻照著那幾句話,心無雜念,比尋常弟子卻是要好多了。
隻是還有一事不解,素容是怎麼進入禦虛道幻境之中的?
“我禦虛道的陣法幻境,對你來說當真是如入無人之境。” 商沉微微蹙眉,“禦虛幻境,若沒有符水竹簽為引,連甄師叔等人都進入不得。”
素容聞言也靜了半晌,輕輕搖頭:“不知。我隻知那幾天為了早些逃脫桎梏,如往常一樣運氣,可臨近卻有些異動,我那時隻想動,緊接著我的意識便脫了身,進入到幻境之中。”
商沉不語。心念所至麼?
見鶴山就在關著素容的那座山頭旁邊,地方偏僻,都是平時沒人去的地方。試煉十年一次,上次試煉時素容還沒醒,可這次試煉卻剛巧是他修煉五年之後。他那時滿心怨氣,恨不得逃離苦海,因此誤打誤撞,不知怎的開了幻境之門?
“那又為何隻進入我的幻境之中?” 商沉斜睨著他。
“不知。” 素容淡淡看他一眼,“興許是——”
“興許是什麼?”
素容沉默半天,又不說話了:“沒什麼。”
“…………”
素容低聲道:“初次在幻境見師尊的那天,我有些過了。”
是,見麵就凶巴巴地咬人,咬得他手上一排牙齒印。商沉望一眼自己的手心:“罷了,不過是牙印,我當日留著沒能根除,近來看多了竟覺得還算耐眼。”
素容的嘴角動了動。
商沉自然不去注意他的臉色,看一眼窗外逐漸亮起的山穀,盤膝而坐,雙目閉上,“彆多想了,打坐了。”
“是。”
“今後還咬我麼?”
“…………” 素容閉口不答。
這年頭師尊不好當,時不時還得被徒弟抓著咬,可他商沉心胸寬大,當日佛陀且舍身喂鷹,自己吃這點苦算什麼?
打坐時意識放空,需心無雜念,至無我之境界。商沉前幾日心中事多,打坐難以入定,今日卻不同,幾刻便進入無知無覺的境界當中,雙目不見物,周遭卻愈發清晰。真氣流轉,四經八脈暢通無阻,窗外山穀之氣蕩蕩,不多時神清氣爽。
一睜眼,房間裡沒了人。商沉走到院子裡,隻見素容已經打坐完畢,正在角落裡半跪著,悉心收拾那剛搭建起來的葡萄架子。
自己還沒吩咐,素容已經為他做了。商沉喜歡這種默契之感。
素容轉頭見商沉在院子正中站著,招手道:“師尊。”
商沉聞言走到他的麵前,蹲下來,輕輕撥弄那剛剛長出的嫩芽:“這時節長得快,再過半月便能爬上架子,不久就能在下麵乘涼。”
“要澆水麼?”
“從沐浴池裡舀幾瓢溪水出來。”
素容聽了趕緊去沐浴房裡,少頃提出半桶水來,以水瓢舀出:“怎麼澆?”
“勻著,彆全澆在一處——” 他見素容澆得急,伸手去擋,素容手裡的瓢沒拿穩,手一翻,瓢裡的水儘皆灑在商沉的袖子上。
“師尊。”素容趕緊用袖子幫他擦水,極力忍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