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虛道沒有講理的地方麼,不是弟子間平等,無厚薄之分?”
商沉知道柳景心中並無這些彎彎道道,他是個直性子,門規就是門規,犯了就是犯了,該罰,該怎麼罰,與人情世故有什麼關係?周圍已經鬨得沸沸揚揚,他卻隻當沒看見,將江浣鬆開了:“謝承回房間麵壁,江浣隨我去訓誡房受罰。”
謝承捂著臉站起來,眼睛通紅。他也不想自己一時犯錯,竟會鬨出這麼大的事,等下不用門規罰他,隻是自己的父親知道,隻怕就要把他打死了。
四周的弟子卻已經氣極,幾個平時與江浣交好的跑上來攔住柳景的路,拉著江浣道:“柳師叔處事不公!”
“江浣不該受罰!”
柳景尋思片刻:“沒有不公,倘若兩人易地而處,仍是要這樣罰。”
外門弟子中,山下來的占了八成,此景觸動他們的心事,當真是兔死狐悲,唇亡齒寒。說話間,不怕死跳出來的弟子越來越多,將柳景團團圍住:“要罰一起罰!”
“禦虛道本就是道門,不是世家!禦虛先祖就是山下來的窮人子弟,為什麼如今什麼都要偏袒仙家子!”
“什麼都是仙家子為先,如何把先祖放在眼裡?”
“還修什麼道,乾脆去給那些世家做仆役算了!”
柳景道:“你們如此心境,自然修不得道,正是你們試煉落敗之處。”
商沉知道他說這話當真是就事論事,柳景心無雜念,平時處事為人雖多有詬病,自己卻無愧於心,因此心魔極少,練氣修身,無一不得心應手。他所說的是他的修煉心得,可弟子們一聽他這話,卻覺得他趾高氣揚,當時便被激得怒氣勃發,一個弟子拉著江浣:“要罰江浣,先打死我們!”
“一起去評評理,當年先祖所說的,禦虛不管出身,不分貧賤,有哪幾個字是當真!”
“先祖當年不堪受世家□□,在此開山立派,你們如今把禦虛弄得如同世家一般,厚此薄彼,是何道理!”
這時候就算商沉和扶錚出麵,也已經為時太晚,他們都是仙家子出身,山下來的弟子平時即便對他們恭敬,也不曾把他們當成自己人。
這事柳景判得並非不公,卻判得太急,挑起滔天巨浪,讓人始料不及。商沉看著眼前的亂象,逼不得已,對著身邊一聲不吭的陸為道:“陸師兄,此事還當陸師兄出麵才好。”
陸為年方二十五,身長挺拔,比起扶錚的容貌來不相上下。他出身農家,入禦虛十一年,早已脫胎換骨,行動舉止,無一不是大家風範。他平時說話少,修為在平輩中排行第三,僅在扶錚、商沉之下,在弟子中卻極有威望。
陸為作了個揖,輕聲道:“商師弟客氣。”
說著他飛身而下,站在山岩之上,弟子們一看是他來了,紛紛推擠著身邊人:“陸師叔來了,都閉嘴!”
“聽陸師叔說話!”
“安靜點,陸師叔要說話!”
片刻之間,四周的弟子們安靜下來,靜靜佇立著,隻等陸為主持公道。
“此事謝承理虧在先,江浣卻也有不對之處,而你等在此喧嘩,卻是對道長們大不尊。此事大家都退下,如何懲處,且等甄師叔再下定論。”
一席話將柳景的懲罰推翻。
“謝陸師叔!”
“好,我們等著!”
陸為又向著柳景道:“柳師弟?”
柳景尋思片刻:“我判得並無不公,但事已至此,交給甄師叔也未嘗不可。”
他說那句“並無不公”時,周圍的弟子又要發怒,及至說到後麵,才有弟子們互相拉著手臂:“彆再說了,給陸師叔麵子。”
“彆讓陸師叔難做。”
柳景本就是個性情古怪的人,平時說話一板一眼,之前就已經有弟子暗地裡模仿他的行為舉止,借此嘲笑。如今做了道長,自然無人敢再笑他什麼,卻從來沒有把他當回事。
一場風波,終於就此暫時停止。
柳景沒事人似的,飛身坐到商沉身邊來,拉拉自己的衣擺,低頭道:“道袍扯破了。”
道袍扯破?剛才那樣子,沒把你弄殘就算好了。